萧衡眼中的世界,一直都是灰色的。
他有着一双与别人完全不同的眼睛,可以说是一种天生的残疾,导致他不能正常视物。
久而久之,就连他心灵世界的颜色,也变成了灰色。
每一个人,每一处景色,每一次收获,都只是在灰色世界的基础上,增加更浓重的灰,或是删减一些。
“萧衡,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你好像从来都不会笑。”
不会笑?不,不不不……他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怎么可能不会笑呢?
但是,说这样话的人多了,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不会笑。
他对着山间清澈的溪流,模仿记忆中的其他人,练习了很久的笑容。
“萧衡,你还是别笑了,你笑起来好吓人啊。”
他的练习,最终并没有让他得到想要的效果。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萧衡隐约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并非所有努力都能获得好的结果,老天并不常常站在他的身边。
萧衡十岁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让他得以离开那个偏僻又肮脏的山村,来到更大的世界。
厌术国,陆家。
那个被称为神明的男人,用细腻苍白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将他拉着与自己同坐在狭窄的王座上。
萧衡用自己的这双眼睛看到,灰色世界里的其他人都在恭喜他,向他投来谄媚的笑意,哪怕他一点都感受不到情绪上的波动,他也明白,自己世界里的灰色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删减着。
他的世界在变化,从灰色变成白色,再从白色变成各种奇异的颜色。
萧衡却并不觉得轻松。
他仍然记得更小的时候那次学笑的经历,他知道,周围那些对他报以友善微笑的人,眼底深处藏着恐惧,一如他记忆里的其他人。
也就是说,他的世界无论经历怎么样的变化,都还是以灰色为主基调的。
“你大可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你是为我而来,你要为我所用。”神明这样告诉他。
萧衡是个悲观的人,他的悲观让他时时刻刻低着头,不敢以目光直视任何人。
然而,他又是个高傲的人,他的高傲与生俱来,伴随了他的一生。
一颗种子,躲过了鸟兽的咀嚼,躲过了风霜的摧残,躲过了自然界的腐蚀,从一处暗无天日的深井,来到了外面春光明媚的肥沃土壤中,扎下了根。
种子开始肆无忌惮地破壳生长,因为它能够感知到那只大手,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头顶上,为他挡住一切风暴。
这颗种子,就是萧衡。
那个时候的萧衡还不知道,自己有着多么恐怖的战斗天赋,在陆家那位神明的指导与庇护下,他的成长让所有人羡慕,乃至害怕。
最终的最终,魇楼成了他的归宿。
“人是永远不会被满足的,哪怕是被称为怪物的我。如果不是那只手,我原本不敢企及天空,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让我误以为天空离我很近,让我长得过于庞大,攀爬得过于高远了。”萧衡叹了口气,死水一般的心境蓦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眼前这个闯关的小子,与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