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天儿倒是放晴了,闻得窗外莺啼叽叽。我自斜倚在床上看书打发时光,身上披着一袭水碧色的蚕丝薄被,身下卧着水貂毛制的软毯,不很厚,却洋洋生暖,新换的月白蟾魄罗绡彩丝帐子被银勾挽着,背后靠着一双若草色的晨乌羽绒枕,细软舒服。
窗户半掩半开,带了花香的午风从外头徐徐吹进房中,帐子隐隐随之波动如南熏下波澜着的苍云,罗绡彩丝绣纹轻浮生辉,一如素致的白驹之光。
看了半日书觉得眼睛疲乏,就半眯着,想在床上睡会子,可一闭上眼就看到了老爷的模样慢慢浮现出来,当下忽然很想见他一面,却也知晓此事的不合规矩,遂只好算了。
心里发烦,如何睡得安稳,便起身去看建宁,进了翎珠堂,见她午睡刚醒,家常的随云髻上随意簪着几颗珍珠,通透生光,半缀着几多桃花样钿子,身上只穿一件大红色的暗花烟绫衫,下搭了一条绣着子规的渐色薄纱裙,隐隐透出白皙的肌肤,与丹红色相称起来,比日前所见更加的丰润动人。
建宁正睡眼惺忪的半倚在床上就着贴身宫女的手喝着桂花甜水,看我来了忙跳下了床来,“淼淼,你来了,正好尝尝我这里的喝酿。”
我摇了摇头,“现下,我不太爱吃甜的。”
建宁失笑道:“瞧我这记性,淼淼现在是爱酸物,”拉着我,转头对床边的宫女说,“云儿,不是还吩咐做了酸梅汤吗,去端一碗来给淼淼。”
我打眼看了看那宫女,身姿纤巧,面容也清秀,“公主这贴身宫女我倒时常见到跟在公主身后,却从没问过她叫什么,原是叫云儿。”
云儿对我行了礼,我付之一笑后,她便退出去了。
我低头,惊说:“公主怎么还光着脚呢?说了这么久的话,我竟没发现,”忙拽着她回到床边,说,“凉从脚起,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快把鞋袜穿上。”
建宁“嘻嘻”笑着,说:“无事无事。”悠悠地搭在床沿边坐下,趿了鞋子起身。
我又把建宁拉到妆台前,强制着叫她坐下,我站在后头,一顺一顺的替她梳理头发,“公主平日里一直这样随意的吗?”
建宁甜笑着,“是啊,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笑笑不答,建宁回身过来,视线落在我还未显怀的腹部,好奇问:“这里真的有个小孩子吗?”
我看着建宁,笑说:“是啊,再过八个多月他就会出来的。”
建宁点点头,又指着我的腹部俏皮说:“都是因为你,淼淼这么些天都不能来找我玩儿,我也不能去打扰她,弄得我这几日好生无聊,等你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低着头,“公主要等他出来,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呢!”
建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兀地抬起头凝视着我,道:“淼淼,你好了。”
我挑了挑眉毛,问:“什么好了?”
建宁回道:“淼淼,你的心思好了,会说笑了,与之前的光景不大一样了,”小心地说,“你是不是已经接受我三哥了?”
我沉吟着说:“我、陛下还有大和尚三个人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反正我现在倒安然了许多,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我也在尝试着接受陛下。”
建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样挺好的,”又小声说,“我从祖母那里偷听到关于和尚的一些近况,本想告诉你的,可你现下若不想听我就先不说了。”
我缓缓坐在建宁身边的一把椅子上,略略迟疑,低下头,“公主你……可说来听听。”
建宁刚要开口,我忙握住建宁的手,“算了,我还是不听了。”
建宁点头道:“这样对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