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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加冠之约

“你可认得此物?”周义山取过香案上的甲衣,递于关秋阳,关秋阳仔细端详了一下那浸渍在甲衣上呈暗褐色的陈年血迹,血火记忆瞬间在脑海中熊熊燃烧起来,那铺天盖地的刀剑声、喊杀声、嘶嚎声似乎又破空而来,仿佛又听到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母亲低沉而绝望的呻吟声,母亲身上散发的焦糊味似乎又弥漫于天地间……

关秋阳突觉血气翻涌,头晕目眩,赶紧运起太虚真功,稳住了心神。

“秋阳,怎么了?”周义山双手捧着甲衣,急问道。

关秋阳摇了摇头,道:“没事。”

周义山将甲衣送到关秋阳面前,一脸悲色,肃然道:“当年你就是裹着这件甲衣突出重围的。”

“这是家父的甲衣吧。”关秋阳一脸凄楚,用力地咬着嘴唇,却未伸手去接。

周义山凝望着秋阳,沉痛地问道:“贤侄,想念令堂吗?”

“想起爹爹,便会想起娘。”关秋阳沉默良久,凄然道。

“快接下吧。”敷阳子缓缓道:“大爱无言,大音希声。母爱如水,父爱如山,你终会明白的。”

关秋阳这才缓缓伸出手来,接过甲衣。

“你可知大帅的这件甲衣从何而来?”周义山看了看敷阳子,深情道。

关秋阳看了看周义山,又看了看敷阳子,摇了摇头。

“师祖当年……”周义山满怀崇敬之意地说道。

敷阳子十三年来带着关秋阳四处行医,闲暇时习文练武,从未谈及旧事。关秋阳自然一无所知。

“周将军,旧事休要再提。”敷阳子打断了周义山,转头对关秋阳道:“快去收拾行囊,随周将军出山吧。”

关秋阳伏在师祖膝下,泪如雨下,敷阳子轻抚其首,叹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生此乱世,又身负国仇家恨,理当赴国难,慰亲恩,也不枉费这青春年华,今后要好自为之。”

“师祖保重!”秋阳泪流满面,长跪不起。

周义山上前将关秋阳扶起,关秋阳走到春熙面前,叮咛道:“春熙,你要牢记师祖的教诲,苦练技艺,快快成长,师祖的衣钵就交给你了。”

春熙牵衣执袂,泪流满面道:“师哥,你别走。”

关秋阳拥抱着春熙,含泪哽咽道:“等师哥了了心愿,就回来。”

关秋阳又向敷阳子拜了四拜,伏地痛哭。

“去吧!”敷阳子转过身去,背门而立,摆了摆手。

十三年寒暑,一昔作别,一草一木总关情。

关秋阳泪别师祖和春熙,背上行囊,与周义山一道下山去了。

关秋阳与周义山等一行十余人,身着便服,策马向得胜湖而去。

“周叔叔,你刚才说师祖是……”关秋阳与周义山并肩骑行,忍不住问道。

“贤侄可曾听说过‘王韶’这个名字?”

“熙河开边的名帅王韶?”关秋阳脱口而出道。

“正是。”周义山点了点头,满脸敬仰之意。

“师祖便是王韶?!”关秋阳一时惊呆了,他平日遍阅兵书战策、经史子集,早已对王韶的丰功伟绩烂熟于胸,崇敬有加。王韶当年上书《平戎策》,主导熙河之役,收复熙、河、洮、岷、宕、亹五州,拓边二千余里,对西夏形成包围之势,取得大宋百年未有之功业,官至枢密副使,以“奇计、奇捷、奇赏”著称,时人称他为“三奇副使”。关秋阳做梦也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威震九州的大宋名帅竟是朝夕相伴十三年的师祖。

“师祖后来为何辞官归隐呢?”关秋阳追问道。

“后来朝廷改弦更张,力主和议,欲将数万将士浴血奋战所取河湟之地拱手相让,师祖极力抗争未果,反遭打压,便愤然辞官,隐居山林。”周义山叹道。

“周叔叔,您刚才提及家父和师祖……”关秋阳将疑问一一和盘托出。

周义山道:“师祖外出巡视,偶遇一股夏军窜到一处农庄打谷草,师祖恰好路过,待杀退夏军时,发现一户农家夫妇已被杀害,留下一个遗孤,师祖见那男孩无依无靠,便收下为徒,带在身边。”

“那男孩是家父吗?”

周义山点了点头。

“这原是师祖的甲衣?!”关秋阳惊诧万分。

“不错,这件甲衣本是师祖当年所披战袍,大帅从戎时,师祖将此甲衣授给了大帅。”

关秋阳恍然大悟,回想起十多年来师祖的悉心教导,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渐行渐远的太白山,不禁热泪盈眶。

少年心事当拏云,怀着对即将到来的金戈铁马的日子的憧憬,马踏惊鸿、尘土飞扬间,关秋阳暂且将对太白山的眷恋抛在身后。

一行人纵马一气行了二百余里,胯下坐骑已是大汗淋漓,途经一条小河,众人便下马歇息,卸鞍饮马。

关秋阳和周义山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洗脸濯足。

“当年家父自熙河调任京城不足三个月,怎会突然又赴大名府戍卫?”关秋阳望着蜿蜒远去的悠悠河水,说出了萦绕在心头多年的疑问。十三年前的往事,对于一个时仅七岁的孩子而言,无疑是雾里看花。

“佞人易进,直臣易退啊。”周义山长叹一声,往事如昨,令人不胜唏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