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山脉,因有雪常年不融,被称作雪山、白山,又因山中诸峰直耸云天、神圣不可攀顶,被西域各族顶膜礼拜,尊称为圣山、灵山。
整座山脉横贯西域,高有数千仞,东西四五千里,南北七八百里,由数百座大小不同的山峰组成,山势各异,起伏不定,宛若群龙策舞于高空,又如万马奔腾在云端。
自河西走廊出玉门关,过白龙堆、蒲昌海,沿孔雀河道至天山南麓,顺着丝绸古道一路向西,过焉耆、龟兹、姑墨诸国,往北越过凌山,群山之间出现一座巨大的湖泊,常年不冻,被当地居民及往来商旅称为热海,又唤作大清池。
自热海西岸出发,翻过峪口,沿途不断有激流自雪峰上奔腾而下,汇成一条汹涌的河流,顺着高山峡谷蜿蜒前行,一路向西数十里,地势豁然开阔,一座近乎天然形成的城池气势磅礴、巍然屹立。
城池方圆数十里,南靠天山,北临深谷,扼住河道要冲,地势起落有致,形若一片硕大的树叶,叶尖处中分河流:一道扑向西北,奔腾咆哮,直落深谷,形成天然屏障;一道转行东南,平缓开阔,穿城而过,滋润沿途生灵。
城以形名,河因城显,俱名碎叶,位于七河流域东部要道,乃是丝绸之路北线重镇,商旅往来不断,胡汉杂居,能人辈出,于此乌孙、大宛各国交错之地,自成一方势力。
汉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惊蛰;七河流域,碎叶城。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从云缝中射出万道霞光,笼罩住雪峰、草原、河谷、戈壁,天地之间的距离一时间近在咫尺,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远方传来一阵驼铃,清凉的河水在敦厚的驼掌下朵朵绽开,一行商旅自夕阳下沿河谷缓缓东来,拖出长长的剪影,缓缓拉开一副丝路画卷。
驼队来到谷底,沿着之字形的碎石路向上蜿蜒爬行数里,抵达碎叶城西门,自有守城义从迎上,示意来者出示通关文牒。
“呵呵~!”驼队为首之人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随手掀开红色的斗篷,露出一张俊俏得近乎妖娆的脸庞,一身纯正的汉地衣冠,不带半点沙尘。
身后众人神精气足,体型彪悍,以两名壮年大汉为首:左侧大汉畜着三缕长须,右侧大汉眉目带有刀疤,均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
身为碎叶城守军侯,申屠越加入七河义从已经三年有余,丝路上往来的商旅过客不知见过多少,但为首之人却让他看得一呆:一对剑眉斜飞入鬓,凤眼明亮狭长,明明作男子打扮,眉眼间却透着几分女子的妖媚。
申屠越身后的戍卫士卒距离较远,并未注视到俊俏男子凤眼中的妖媚,只是目睹其容颜打扮,已觉得眼前一亮。
“哼~!”俊俏男子对此类情形显然习以为常,并无异样反应,但他身后的刀疤大汉却发出一道冷哼,自怀中掏出通关文牒,朝申屠越扔去。
申屠越听闻这声冷哼,脑中顿时恢复清明,探身接住关牒,注目看去,关牒赫然写着:大汉帝国,陇西董白,西去身毒,迎送佛经。
“人十一,驼二十,剑三,矛十,佛经十八箱。”申屠越验过关牒,清点驼队财物,吩咐士卒登记在册,随即放行。
“城里晚间可有甚么热闹的去处?”董白右手握住缰绳,随意问起。
“董公子来得巧了,这几日正是碎叶城每季一度的‘经纶会’,七河一带的百业行首,齐聚城北水坞,坐而论道,亦有美人歌舞暖场,再是热闹不过。”
申屠越笑道,“今晚经纶会开场,少不了公孙二娘的飞天舞、公孙小妹的琵琶语,碎叶城七绝,这两绝人气最高。”
“哦,那倒要去见识一下!”董白面上不以为然,终是难免好奇,“不知其它五绝都有甚么?”
“公孙大娘的奕剑术,许大个儿的开河鱼,”申屠越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当然还少不了陆哥儿的蝶恋花、烈焰醉、碎叶刀。”
“碎叶刀倒是有所耳闻,其它六绝如果能有阁下口才的一半成色,那本公子定然不虚此行!”董白说罢,哈哈一笑,策动座下雄驼,扬长而去,留下申屠越呆在原地,脸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