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宋军的防守战大师守真定,除范琼,屯熙河,通汉中,三百士卒血战三泉,坚壁清野巧守凤翔,留下了一个个经典防守战例。今天在落日的余晖中,刘子羽焕发出慷慨激昂的气势,谢易不由对这位一直被埋没和压制的英雄感叹不已。
刘子羽沉默片刻,向谢易叙述了前几天华娇引发的变故,说完才劝慰道:“你家这位夫人有些让我捉摸不透,她谈吐不凡,是有大智慧的人,但有时却感情用事,极其脆弱,可能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出了事情能弥补就好,你就不要再责怪她了。”
谢易没想到这件事又冒出一个青黛,在仔细串联这些琐碎的线索,他终于整理出事情的原貌,不由叹口气道:“先生不知道我家夫人曾经的经历,了解以后就会明白她为何会在这件事上那么敏感。我自然不会责怪她,夫妻应相濡以沫,肝胆相照。”
刘子羽满意地点点头:“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你是污浊世俗中的清泉,望你善守之。”
谢易自谦几句,忽然问道:“从临安、建康到庐州、寿州,到处在传宋金议和的事情,先生怎么看?”
刘子羽忧虑地看着操演的将士,悲凉地叹息道:“建炎初年宋军一溃千里,绍兴元年吴玠和吴璘两兄弟在和尚原大败兀术,绍兴四年,韩世忠在大仪镇击退金军。绍兴六年,杨沂中藕塘大战击败伪齐刘猊十万之众,绍兴十年,刘锜顺昌大捷,今年二月,杨沂中和刘锜硬碰硬和金军在柘皋会战,大破兀术主力。宋军从敌不过,到扛得住,再到打的赢,我看不出现在有和谈的必要。”
谢易安慰道:“宋金两国在绍兴九年的和议稍有眉目,金国归还我西京、东京以及河南诸州。如果这次和谈能迫使金国退过黄河,能避免生灵涂炭,让百姓早些休养生息,对我大宋也并非不能接受。”
刘子羽摇摇头:“金贼穷兵黩武,狼子野心,贪婪成性,他们怎么舍得把吞下的肉再吐出来?以老夫愚见,宋金两国最终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你的愿望不错,但我敢断言,和谈最终结果一定不会如你所愿。”
两人都沉默下来,提到和议让两人都没有了好心情,于是拨转马头怏怏而回。
快到知府衙门的时候,迎面碰到了镇江诸军统制成闵,他看到二人喜出望外,拱手笑道:“我才去知府找过先生,衙役说你不在,我正发愁怎么找到你呢。副监军正好也在,那就一起随我去眠春楼喝酒,有临安贵客来要找刘知府帮忙呢。”说着便热情地强拉他们一同走进了酒楼。
在二楼的雅间坐着三个衣着华丽的人正在等他们,经过成闵从中介绍,谢易才知道,这三人都是临安数一数二的商人,为首的叫谷啸吟,是秦桧的远房亲戚的同乡。这次来是为了镇江郊外的千顷军垦地而来,他们要将其开发为十家庄园,供临安官宦养老之用。
谢易惊讶地问道:“那都是江防大营屯田专用,给了你们,江防军吃什么?”
谷啸吟陪着笑脸道:“宋金两国马上就要达成和议,要那么多闲吃饭的军汉有何用?裁员裁军马上就会开始,我们是拿了枢密院的公函而来,那还会有假?”
谢易和刘子羽对视一眼,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了。刘子羽冷冷地问:“既然你们已有公函,还找我干什么?”
谷啸吟谦卑地答道:“公函是同意这件事,具体执行还需要刘知府和成统制大力协助才行。不过您放心,我们懂规矩,每人三万贯的润笔费早已准备妥当,只要两位相公签了字,派遣军兵衙役照应,我们即刻送到府上。”
刘子羽正要发作,谢易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刘子羽才勉强答道:“明天到知府来,我看罢公函再议。”
谷啸吟和成闵都长出一口气,宴席的气氛热烈起来,随着推杯换盏,三个商人有些醉了,他们不停炫耀自己的靠山和背景,并透露出宋金和议的细节来。谢易听着听着,心就凉了半截。
他失望地靠在椅背上,厉兵秣马收复中原已经不可能。一种壮志未酬的悲凉感油然而生,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家,想着萧九娘和应萱现在的样子,她们到底谈的怎么样了?以后自己是否应该归隐,和她们相守一生终老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