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
“顾不得了,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你——没弄错?”
“弄错?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知道要去Zera旅行?不知道有很多人来找你?”
“只听说你拷问柳树了。”
旅行?狄小七的心跳开始加快。
“哈,一定是那个过路的大婶告诉你的。怎么说‘拷问’!我的名字叫石榴,怎么会对植物动粗?那是柳树和花椒在争论,我不过是个旁听的探路者罢了。”
“争论?争论什么?”
“关于你,还有,推荐谁给我带路。”
“树怎么会知道我?”
“自然知道,你在这一带比较怪。”
“嗯。不过……”
“不过,它们不知道你姓狄,一棵立定的树也不会知道姓狄的人家住在哪儿。它们不认识字,也不关心名字这种代码。你可能不知道,很少树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这倒是,因为它们不用上学、工作和串门。除了极少数在家长身边长大的,也没人给它们取名。
两棵树互称你我,第三棵就是它,再多的话可以按位置命名,东北距离A树17米枣树姐和东方距离B树12米相对海拔负0.3米栗子哥。有点儿拗口,翻译问题。
狄小七问:“那是谁带你来的?”
大长腿、泥巴脚的柳树?
“花椒不和翔宇者交朋友,柳树推荐的是鸽子佩吉。鸽子们经常在树林抱怨,八角屋的磁场会影响它们的飞行导航。后来佩吉女士推荐了赫伦,因为我打算天黑以后来找你,鸽子们晚上不外出,就让赫伦带我过来。”
“赫伦?”
“赫伦小哥非常勇敢,而且和夜莺、猫头鹰一样是寻夜路的好手,要不怎么被叫做Night-Heron。噢,佩吉是鸽子,赫伦是夜鹭,你可能不知道,一种鸟儿都通用一个名字。”
啊?鸟儿们可是经常开会,还一起旅游,要是大家都用一个名字——“喂,那个眉毛有根银丝的佩吉,还有那个脚趾甲分瓣的佩吉,你们到隔壁找那只咕咕声维持在八分贝的佩吉,让她代表隔壁的六位胖婶儿佩吉来开会!”
我的天,鸟儿总爱叽叽喳喳,居然是因为名字太长?
估计石榴并不知道给他带路的那只鸟儿到底叫什么。吔,也说不定,鸟儿恐怕真的不必取名,只有伴侣之间才会相互以昵称呼唤彼此,那又不足为外鸟道也。
石榴接着说:“你也能听懂它们对话,当然你得有足够的耐心,尤其是树,慢——思——想——者,听它讲完一个爆破音就费不少工夫。在Samsara它们的语速更慢,钙离子携带的信息能量太微弱。”
“我也能听懂植物的对话?”她傻么傻了地问。
“确定。你有这个禀赋,只要合适的导师给予指引。”
石榴的眉毛一扬一抑,语气变成新闻主播:“植物体内的信息通道很丰富,昼夜、冷暖、酸碱度都能引起它们身体里钙离子浓度的变化,钙波的振幅也会变化,只是植物传递信息的目的和动物稍有不同,而且钙离子的浓度又不能太高,磷酸基会造成沉淀,所以,它们的语速和节奏有很大问题。”
狄小七努力掩藏着眼里的好奇。今天的睡前故事就是关于植物的对话,原来是真的,而且她还可以参与。
我能听见树的交谈,和机器偷听我心里的歌没什么两样。
有道理!
石榴的两条眉毛也回到了正常位置,“和它们聊天,你得做个沉得住气的听众才行。万幸,赫伦小哥很称职,还是我最先找到了你。早知道你一个人住这儿,我该早来一会儿。”
“为什么不问那个大婶?”
“秩序禁止我那么做。我在Samsara是异乡人、流浪者、怪物,有个不确切定义叫做‘Aliens’,外星人,虽然不好听,也比‘Saucer Man’碟子人这个称呼要好得多。”石榴撇撇嘴,然后挺胸说:“其实我是个行者,Apar,我来自Zera。”
“哪儿?”
“Zera,非要用你的语言来翻译,就是‘零纪元’。零蛋的‘零’。”
“嗯。”
叫外星人不确切?碟子人?行者?武松那种?Apple?怎么又是水果?零蛋纪元?
石榴接着问:“你为什么住这么个地方,还是一个人?”
“嗯。”
我不想弄坏表哥家的东西,不想让电话和电视机猛不丁地犯病,不想让表嫂睡觉的时候也为我头疼,更不想看见她醒来以后那种见了鬼似的眼神,就像在以前的寄宿家庭里经常发生的那样。所以,一开始表哥带我来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这儿。
石榴等了一会儿,叹气,自问自答:“因为你艺高人胆大。你在这里是绝对的强者,你自己不知道。”接着摇头,“你连续‘嗯’了两次。不像你应该的样子,有点……呆呵呵的。”
这个词经常听到,狄小七呆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呆呵呵地问:“你知道我?我是谁?”
石榴愣了地球三秒,斟酌又斟酌,“刚才不是说过?你是狄小七,……”
哈哈,卡壳了吧。
这个问题,我问得自己也是一愣一愣的,难怪你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