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昨晚看得清楚,陌生人头发稀疏,眉毛胡子却很旺盛,都是老人的灰色,皱纹里埋着日晒的褐红,颧骨两侧星星点点的老人斑。
看不出他的岁数,但确实是位长者,说不定真有九十岁那么老。
老者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但他不是谷地人或者旸谷后人,他的鼻子太高,眼窝太深。
“真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唔,谢谢你的苹果,孩子,刚才是开玩笑,你当然不是来找我。”老者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苹果,“你是个好孩子,不问我‘您因何在此?’这样的傻问题,我也不用傻到要回答‘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您当时可以留下。”
“我可不想和一个即将逝去的亡霊相邻而眠。我用了不少时间勘察周边,只找到这个欢迎我的住处,结论是最好待在这儿。”
老者笑了笑,接着说:“你看起来没休息好,不适合赶路。没错,我看到了。你打算出趟远门,带着那两把剑?”
“不。我想把它们送给镇卫。”
“可这里不是镇卫的塔楼,这里只有一个事件的残骸和一些秘密。听一个老家伙的忠告吧,这几天会有一场风雪,有几条路上还有些埋伏,老老实实呆在火炉旁边最明智。”
老者看似无意,却坐在了那片石龛上,“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你不打算坐一会儿?”
骊珠没坐下,直面日环的光让他不舒服,他缓缓移到黑塔的阴影里。
老者说:“还是开门见山吧,我来替我们节省点儿时间。我的年龄足够和一个孩子这么说话,你可能会有点儿不适应。”他拍拍石龛,“你藏了点儿东西。别担心,我无意窥探你的秘密。是我的伙伴发现了它们,我要在这儿过夜,不得不勘察细节。”
说着,他摊开手掌,三只大蜻蜓飞过来,整齐地停在他的掌心。
“瞧,认得吗?”
“蜻……蜓。”
骊珠从喉咙里挤出这个词,僵硬的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心砰砰地跳,泵出的血液间歇改变着脸庞的温度。
不是因为蜻蜓,是他确实不适应。
那个秘密已经三岁——一套丝质短打常服,护腕和护肘上镶了黄玉,一管竹笛和一张足以包裹十岁少年的熊皮披风。除了一个黑铁钩他随身带着,这些就是老芬奇遇到他时他的全部家当——它们已不再是秘密!
“这不是蜻蜓,它们是昔蜓,和龙生活在同一时代。‘Dragonfly’,这命名用在昔蜓身上倒还合适。小香巴拉没有昔蜓,整个Zera都没有,它们已经灭绝了差不多五千纪。”
骊珠还张不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者接着说:“在冰原和松针还能找到昔蜓的遗迹,它们留给这个时代的只有翅膀,头颈和躯干因富含蛋白质而腐化掉了,翅膀的结构却印在了石头里。你认错了不奇怪,在人的视觉里它确实和蜻蜓没什么两样。你能认得蜻蜓才让我觉得奇怪,雪峰下没有蜻蜓。”
然后,老者轻描淡写地问:“所以,你也是个异乡人?”
骊珠看着老者的眼睛,“昔蜓?如果已经灭绝了,你怎么还有?”
他的舌头还是很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