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文垂着头起身,缓缓后退。
老费重重咳了一声,说:“埃尔文,你突破秩序,做了晶霖塔人和行者都不该做的事,已让诺顿蒙羞。合议庭已经裁定弋龚有罪,冰风卫正全境通缉你们夫妇……库武顿放不过你,你们逃不掉。现在,你……你更应该考虑一下伊媞米兰达和她的孩子。”
“也是我的孩子。”埃尔文停下脚步,大氅在抖,但口气依然坚毅决绝,缓缓地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伊媞也知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弋龚已被处决。”
埃尔文仰天长叹,“我知道,可我做不了什么……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您,对不起勘石者,和所有的湖心岛人。”
他沉默了短暂一刻,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未作犹豫,抛了过来。
“把它交给库武顿和他的合议庭,在你觉得适合的时候。这样你们都会明白,我不是冰原的敌人,也不是晶霖塔的敌人。永远不是!”
老费指尖微颤,打开那个古朴的盒子,不是晶石,是一摞图纸——冥王车。
是,就此而言,埃尔文就绝无可能被视为冰原和晶霖塔的敌人,但……
马车起步,赫顿如梦初醒,他挣开老费的手,回身上马,缓缓地跟上去。
天地之间,冷酷的雪原上只有这一行车马,它们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黑线。
天空的阴霾厚重,森林郁郁不动。
马车越奔越快,赫顿的气息也越来越急促。
老费慢了半个马头,看着赫顿颤抖的胡须,心底无言,只能跟一步算一步了。
当前方黑压压的森林挡住了雪野,赫顿大喊:“别去那儿!”
老费举起手杖,袍袖落过肘弯,臂环上的晶石映亮了鹿角文,放射出扇面强光。
光越过马车,照亮那片黑影,大树似已苏醒,树梢紧抵云霭。
马车没有减速,它在机械错位的咔嚓声中变体。
老费猛地跃马,拦在了赫顿的马前,两匹马一起扬蹄长嘶。
那片密林似在呼应,暗影狰狞蠢动。
马车厢体分离,厢底伸展出新的车轮,一驾马车变成两驾,一左一右,分别沿着森林的边缘飞奔。
两驾车各有一名车夫,一个长发飘飘,是埃尔文;另一个中等身材,毡帽短袍,精干利落。
伊媞在哪一驾车上?
孩子的哭声向左,赫顿提缰纵马,可刚刚跟了十丈距离,身后也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赫顿大喝一声,急勒缰绳,跟在后面的黑马几乎撞了上去。
两匹马和两个老人在黑暗和白雪之间转了几个圈,茫然无措。
孩子的哭声和车轮声在两个方向渐行渐远,横出的树杈如暗影呲着獠牙,马车的影子渐渐模糊。
赫顿狂吼:“分头追!”一提缰绳,红马却蹬蹬倒退,他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摇摇欲坠。
老费急忙下马把他扶下来。
红马几个踉跄,一声哀鸣,缓缓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