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里看过去,大门关闭之后和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峒府被埋入了绿茵茵的假面。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峒府的外观。
狄小七往上看,想找到曾经到过的露台,可上面的山还是一个样子。
瑟琳娜管家看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就在她耳边给她指指点点。那是八角莲,那是菖蒲,更多的是蕨类,有凤尾蕨、铁线蕨和卷柏。
“还有爬山虎。”狄小七说。
“这儿叫它们枫藤。我一直想植上几株虹图的黄金珊瑚,可惜我们在山体的阴面,结构色稍微靓丽一点儿的藤本植物不肯扎根。”
驾车的是个副体人马夫,一个脸色蜡黄的陌生女仆坐在她俩对面。
“这辆车不错。”
“只为适应这里崎岖不平的山路。这不算是路,等我们穿过这片杉林,地面会重新被杂草和苔藓覆盖。”
“车底下有流焰吗?”
“怎么会这么想?”
“我见过这样的魔法,流焰驱赶苔藓,修复石碑。”
“哦……车底下没有流焰,马蹄和轮子会按地面凹凸来调整高度和着力点,让车子走稳,把震荡减轻。等我们经过以后植物们很快会自己恢复秩序。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一样,孩子,都没有魔法。”
飞鼠罗丹本来在厢顶一角的横梁上卧着,闻言站了起来,似乎喝水被呛了一口,梗着脖子,脚下一滑,几乎要掉下来,连蹬带爬地好歹稳住了,自嘲又生气地回头看她们。
脚边的Nina也扬起脸来,关注地等着瑟琳娜说下去。
“不过,小气的罗丹一定在想,为什么不能是魔法世界呢?任何未经解析和验证的奇异事件不都如魔法一般神奇?对普通人来说,行者的变维控制就是魔法,逆光也是魔法,对地球人更是。而你们的人到了Zera,时间维也会变成魔法一样的禀赋,这是行者的奥秘。其实,这些统统都是时间的魔力。”
等瑟琳娜微笑着说完,罗丹松了口气,缩回脑袋,Nina把下巴重新搁在底板上。它们俩就像等待学生答题的老师听到了正确答案。
时间的魔力,行者的奥秘,狄小七不作声了。
连罗丹和Nina都比我懂得多。
马车非常稳,发呆的狄小七把下巴担在车厢窗口,没觉得硌得慌。
云杉树冠高高地遮在天空下面,透过缝隙,日环隐约可见,它的光穿过星尘之海,被云层折射,映得天空湛蓝。
她看着天空,想着来到Zera之后的每一刻,想着柏罗娜婆婆说的时间的意义,想着狂人先生的愁眉和微笑。
一早和狂人先生告别的时候她就说她一定会回来,狂人先生只是微笑,每次她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他都是这么笑而不语,不像个狂人。原因只能有一个:那是个秘密,她的能力还不够保守那个秘密。
要从一个记忆的幽灵那里挖掘往事,还得找出更恰当的办法。
她想到这一程的目的地,五月堡的争鸣学宫,柏迟曼先生在那儿,她得能带着能力和办法返回,让狂人先生把记忆交给她。
还是单纯一点儿,她想,就是与自己有关的记忆,不管它在哪儿,是谁的,是什么形态,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瑟琳娜让她倚在自己肩膀上睡一会儿。
虽然一点儿也不累,她照着做了,肩膀渐渐松沉,感觉很好。
瑟琳娜虽然不像柏罗娜婆婆那样成天和她在一起,但几次接触都显得和她很亲密。比起年长的婆婆,这个形貌端庄、眼神俏丽的阿姨更容易让她联想起自己的妈妈。
如果妈妈在Zera,应该和她的年龄差不多。
***
女仆起身动静唤醒了她。她正斜倚在椅背的车厢一角,Nina已经站了起来,罗丹钻进了她的挎包,女仆下车掀起帘帷。瑟琳娜正举着一面小镜子观察自己的唇线。
狄小七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瑟琳娜回答说:“有几条拦路的狗,不常见。在这时节,倒可以理解。”
说完,瑟琳娜下车。
前面几个士兵举着双肩盾挡住了马车,还有几个懒散地倚坐在一旁的树下,瑟琳娜就像没看见他们,神色平静地向前迈步。
那几个士兵起先嘻嘻哈哈的,瑟琳娜的气度把他们的笑声压在喉咙里,那几个坐着的也站了起来,警觉地抄起了身边的长矛,随即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