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处一行小字上盖了花押:“提防栖木者。”
库武顿把信的背面也细细看了一遍,背面的封印是一匹双翅飞马,马蹄下那条弯曲的紫线一端有分叉,蛇信形状的紫骝溪。
“这是旸谷后人之间约会的口吻,确切得说是我回雁楼的口吻。但那匹双翅天马的图案却来自双河河间,是牧云者的徽标。老裴再托大也不敢用双河牧云者的族徽做我的印鉴,这是发信人故意加上去的。”
裴简之接着说:“这符印不会错,这口吻也是我裴简之的,只可惜越是明显的线索越有可能是障眼法,这笺纸和符印造得高明,写这封信却有很多失察之处。”
悬圃人说:“其一,他们并不知道裴侯不识字。”
裴简之点头,“我没有行者传讯的本事,要写一些文绉绉的书信,自然找人捉刀,以往都是让苏十五替我书写,用的也是旸谷的汉字。但既然所谋者大,我怎能不换个法子下贴?这是其一。其二,这封信伪造成我的手笔写给握拳者埃尔文,‘雅文’是我送给埃尔文的汉语表字。”他长叹一声,“可他们不知道,埃尔文的夫人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我又怎么会设局,下得去毒手!”
库武顿皱眉。他从没忘记那个潜逃的罪犯,寻找埃尔文用足了事件监候期的十八个月,一无所获。如果埃尔文从希声山谷带走的东西就在那个案件里,这就是一封血迹斑斑的证物。
他看着裴简之的那双迷离眼,看不清其中悲戚的深浅。
悬圃人问:“裴侯怎么断定他们遭了毒手?”
“咦?公子难道不知?这番来不就是为了小香巴拉那桩案子?看这血迹,他们已遭毒手经年。”
悬圃人沉默不语。
“小香巴拉双河后人里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在河曲失踪,吉凶未卜,还有两个冰原行者,就是埃尔文夫妇。从这封信来看,他们和九宗的人凶多吉少。”
悬圃人缓缓点头,“哦,‘九宗’,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啊,我只能理解为公子年轻,而虞公从未让公子插手过江湖中事。‘九宗’是指旸谷江湖中有盟约的九家宗门。清河崔氏、兰陵萧氏和谯郡桓氏,茅山上清、华山云台和衡山雁回,还有峨眉的虎额、蜀中雷宫和天山玉府。”
裴简之的解释是说给我听的,库武顿好笑,我听过这些名字,这个年轻人既然是假冒的,他却没听说过。
“遥远的当年,九宗势力庞大,顶得上是半个旸谷。但毕竟是旧时武林,多少年来风风雨雨,格局已经今非昔比。九宗在旸谷已然调零,只可称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悬圃人微笑,“确实如此。我有个疑问,这封信怎么会以裴侯的名义在小香巴拉召集会晤?旸谷九宗又怎么和小香巴拉扯得上关系?”
“旸谷后人所在的各个大陆均有分支,九宗根深叶茂,余荫甚广。双河后人在小香巴拉起势,河曲的九宗后人给予臂助不算奇怪,和老裴一样,他们有些也算是双河后人呢。至于以老裴的名堂招呼他们,也不算奇怪,旸谷和冰原的两座回雁楼同气连枝,小香巴拉的河曲也有老裴的经营。当时乃至今日,我是经常往来的。有人以我老裴的名堂招呼,这就是桩嫁祸于人的阴谋。可就算给老裴一个千斤重的大胆子,我也不敢瞒着尊护搞事,如果检点发信人冒名的所有失察之处,这就是其三。”
“裴侯谦虚,既然在这几个大陆均有裴侯的营生,那必然是尊护首肯或者默许过的。以家父所言,自遥远的当年如星火四散,旸谷后人在各处一直各自为政,或势位不著,甚至游走边缘,也只有在这个时代,靠裴侯这样四通八达的人物才能广为串联。裴侯可是我们旸谷域外的一棵大树啊。”
“可不敢这么说!公子这么说,不,虞公这么说岂不是要让老裴掂量自己这颗脑袋!在首相面前更是惶惑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