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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炊烟起时

叮铃,叮铃……

清脆悠扬的马铃声回荡在山道上,其途陡峻,其铃悠扬。

与之应和的是旦破锣似的驭令,一声急一声缓,不时能听到态度恭顺的助引私语,那是擅长驭车的劳戾在一旁指导旦的动作。

驭车之事在于鞭,所谓臂要高,甩之疾,鞭似活物,以声御畜。正是君子之御万物,以势而不以力,以敬而不以惧,此乃仁也。凡驭下之道,不外如是也。

所以御才能成为六艺之一。

把驾车当做必修课既不是君子们懒得走道,也不是君子们都养得起马车,而是这件事可以引申到驭下之道,有借而言志的妙用,听起来饱含格调。

由此可见,世有君子者,不重俗物,只重格调。

李恪不是君子,因为他很看重俗物。

钱财是好东西,吃食是好东西,虽说得车的过程有些别扭,但并不妨碍这驾车在李恪眼里,依旧是好东西。

拉车的老马经验十足,即便和旦这种手法生疏的驭手搭档,也能把车驾得平稳,一路上不紧不慢,还晓得主动避开道上的坑洼与突石。

车厢的外表虽然破旧了些,但胜在内里温馨。木料上缠着绵密的草绳细麻,见不到一丝裸露。厢体也被前主人加宽加阔,左右内置特制的窄塌,上面摆着蒲团似的软席数张。五人居于车内,三大两小,一卧四坐,不仅不显拥挤,空间上居然还有足够的富余。

不过这种富余也仅是对李恪而言,他披着厚实的熊皮鹤氅,支臂斜躺,安安稳稳地靠在车厢末端,耳朵听着旦的填鸭嗓子,骤自闭目假寐。

他的身前是个铜质的小炭炉,冬日中散发着如春热力,再往前稚姜卧榻于左,癃展与二小端坐于右。

小穗儿就在李恪身边,看到他眼皮子一动,轻声询问:“公子可是睡了?”

李恪微微撑开眼皮:“再唤我公子,你就去车辕和旦一道吹风。”

小穗儿嬉皮笑脸,不以为意:“车辕颇窄,旦兄与二位隶臣皆体健之人,可是无处再塞下我了。”

“那便去车顶!车顶宽阔,将你捆在上头,既可登高远眺,也不惧跌落山崖。”

李恪恶形恶状的声音把小巿黎吓了一跳,小丫头紧张兮兮扯着小穗儿的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生怕这个刚认识的好心哥哥还要不知死活地忤逆主人,以至于真被绑到车厢顶上吹凉风。

外头可冷啦!

她的小心思可灵动了,那唤作旦的大兄不就是因为对主人不够恭顺,结果便被赶出去驾车了么?

小丫头的样子瞒不过任何人,看着她拧巴的小脸,癃展不由失笑,小穗儿乐不可支。

李恪气得七窍生烟,却不能把脾气真发在小不点身上,只能坐直身子,恶狠狠迁怒到小穗儿身上:“也不知小巿黎凭甚护着你这奸猾的小子!”

小穗儿更得意了,他拍了拍小巿黎的手,肃容说话:“公子,我有一虑不知当不当讲。”

“讲,若是不让你讲,小巿黎哭了怎么办?”

“那我便讲了。”小穗儿清清嗓子,正襟一拜,“公子,亭长成与我等素未谋面,仅凭军侯欣一封信笺便如此偏帮咱们,末了还赠衣送车,看似亲近。然,正所谓过犹不及,此人不可不防!”

“我知道这事儿麻烦。”李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懒懒说道,“此事就此揭过去吧。我虽与其说明实情,但他却不知想在哪里,拦之不住,就由他吧。”

癃展眼中精光一展,沉声问道:“莫非他从稚姜身上,探出公子身世了?”

“姜姨身上能探出什么。”李恪苦笑,“我怀疑,他是将我认作什么豪门贵子了。”

“如此说来倒也无错……”

“哪是什么无错,根本就是大错特错。李家曾是豪门不假,如今偏居苦酒里,能助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