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集的人群的注视下,秦慕风双目低垂,默默的跟随在蒋玄身后,前日面对众人的豪情壮语,与现如今流露的羞涩截然相反,乃至对于谢迁一家也只是眼神定格了一小会,仅此而已。
乡亲们纵然不及“十八相送”,但就从村内送至村口的这段路途,让秦慕风觉得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漫长,因为他这些年在那小渔村养成的低调,此刻被视线包裹而不自在,短暂,源于每踏出一步就意味着又向着不知何时再会的旅途更近了一步。
什么时候再回来?谢迁一家、夏懿、村内并不十分相熟的乡亲,何时才能再见?显然,那就是秦慕风可以成为张一枫那般放荡不羁、了无牵挂的那一刻,但那个时刻,需要多久?
夏懿婆娑的泪眼,秦慕风不敢看,也不敢停留,一步,两步,三步……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路间。一簪一珥早已化为水,然后蒸发,就好似他从未来过,不同的是,夏懿记得,自己脱离那个另有所谋的魔窟,能来到这个让人安心的处所定居,是因为他,也因为谢家的善,更因为白猿的牺牲。
人,自由了,但心,却已系在一个人身上。
秦慕风紧绷的身躯在走过一个转角后终于松了下来,这样的离别,心底总是泛起太多感伤,回顾这段时光,彷如一场梦,轻松、愉悦、快乐,甚至差点忘却了自己……六年,他与家人分别已六年,人生又有几个六年?
即便与家人团聚,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隐姓埋名,在天道门的淫威下担惊受怕?除此之外,还可以站出来,打破它,重整秦家百年前威风,而后真真正正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张公子今日怎的突然沉默至此?”秦慕风正思索间,蒋玄打破了沉默。
“唉……”秦慕风闻言,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呵,年纪轻轻,哀怨不少啊!”蒋玄打趣道,“你……真的是秦知白后人?”
“额,嗯。”秦慕风点点头,对于自己的身世,即便六年以前的生活,他都不觉得有何特殊,只是姓秦,有一个当年名震武林的先祖,仅此而已,与如今众多孔姓家族将孔子列为开族先祖,赵姓将赵匡胤列为先祖的家族无差,唯一不同的,秦家拥有《冰壶秋月诀》这世代相传的武学,可谓留存了先人的余荫。
“蒋某半生混迹江湖,与武林中各门派恩怨纠缠,早年就听闻秦家轶事无数,孰乃终无眼缘,不知秦公子可否让蒋某见识一下……”蒋玄道,前半句的豪情瞬间被后半句试探性的询问盖过,虎背熊腰的大汉,彷如瞬间回到青年时代遇见武林前辈时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激动与恭敬。
秦慕风闻言哑然,旋即手一扬,一块拳头大小的玄冰浮在半空。“这……”蒋玄欣喜得无以言表,而秦慕风看着眼前的冰块同时也睁大了眼睛,先前随手唤出的,不过是薄如蝉翼的冰屑,而此刻……
莫非是那刘护院交手时吸收的能量促使内力增长?秦慕风思忖着,迅速感受着筋脉内涌动的内息,确是浑厚了不少,但这样的增长,却也进步太大了吧?
“前辈,秦慕风斗胆请教,您所精武学是何拳法?”对于蒋玄一招击毙刘护院,秦慕风牢记于心,但因其为保护谢迁而隐居山野,虽然隐居不同于退隐,可即使好奇也不便刨根问底,行走江湖,江湖中自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保持谨慎可避免犯忌。
江湖中人一旦金盆洗手或退隐江湖,自与江湖事一刀两断,此后他人若再提及前事,或寻仇滋扰是为不义,为武林所不齿,同时为防止假借退隐而逃避罪责,江湖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在决定退隐前放出消息,通告武林明确的退隐日期,三个月到半年不等,这段时间内,他人无论寻仇,抑或是江湖后辈想要挑战前辈,以此在江湖中扬名立万,皆可自行前往。
而此刻,秦慕风源于对蒋玄的信任展示了不轻易使用的《冰壶秋月诀》,相当于建立了信用契约,因而在此刻问出口名正言顺,但出于对前辈的恭敬,尚且用了“斗胆”一词。
“八极,”蒋玄犹自摸搓着那块玄冰双眼放光,口上毫无保留,“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丹田抱元在中央为创门之意。以意领气,以气摧力,三盘六点内外合一,气势磅礴,八方发力通身是眼,浑身是手,动则变,变则化,化则灵,其妙无穷。在用法上讲究挨、膀、挤、靠,见缝插针,有隙即钻,不招不架,见招打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