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自然不会随便对外人提及愉公公的身份。
听罢,我冲愉公公微微一笑,便走到了梳妆台前。
愉公公也跟了上来,拿起台上的木梳替我梳理起秀发。
“老奴,已经有多久没有替公主梳发了。”愉公公喃喃道。
透过铜镜,我看得真切,愉公公的眼角上挂着一串眼泪,口中仍在喃喃道:“公主,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老奴便开始替公主梳发。公主总爱缠着老奴每日给梳不同的发式,有时还调皮到要给老奴梳发。记得公主有一次趁老奴熟睡时,给老奴我梳了两个羊角辫,害得老奴我呦,被阖宫上下嘲笑了一番……”
我听着愉公公的喃喃声,又望着铜镜中的这一老一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那时父王、母后万分恩爱,我同王兄承欢双亲膝下,幸福欢乐。
每日在宫里,一睁眼,我所考虑得,不是今日让愉公公梳什么样的发式,就是一会拉着霁月和朗月去采什么样的花来调配新的胭脂。
而王兄和炎彬呢,除了每日的习文练武外,就是被我拉着到处去玩耍闯祸。
这其中就包括了给愉公公梳羊角辫的那一次。
“王兄,愉公公他睡着了没?”我轻声细语地扒在门边沿问道。
只见王兄探头探脑地朝半倚在木椅上的愉公公缓缓靠近。
近日以来,愉公公陪着父王熬了几个半夜处理军政要务。
眼下要务已然处理完善,午膳后父王便勒令遣他回来好好休息,补充一下睡眠。
可依愉公公这认真服侍的性子,怎么可能在白日里卧床补觉呢。
于是他便在木椅上半靠着休息了,一旁桌子上放置着平日里佩戴的纱帽。
可能是真得太累了,没想到平日里勤勉的愉公公就这样半撑着脑袋,熟睡到打起了呼噜。
这才有了我们调皮的契机。
“进来。”王兄向我招手道。
于是,我便蹑手蹑脚地朝王兄走去,身后还跟着被我强制要求拿了一根蒲绒草的炎彬。
悄摸摸走至愉公公身边后,我从炎彬手里拿过蒲绒草,轻轻地往愉公公的鼻子上蹭了蹭。
只见愉公公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痒痒,微微怂了怂鼻子,便又打起鼾来。
这下我确定,他是真得睡熟了。
我将蒲绒草又递回到满脸无奈的炎彬手上,旋即对王兄使了个眼色,便着手行动了起来。
不消片刻,两根丑丑的羊角辫就出现在了愉公公的脑后。
我捂着嘴,强迫自己不笑出声来,随后便拉着炎彬和王兄一起逃出了屋子。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
在愉公公一觉醒来后,便意识到自己小憩得有点久了,着急忙慌地戴上纱帽,脑后拖着两根丑丑的羊角辫,奔向了父王的寝殿。
一路上,他自然是收获了一大群异样的眼光,但见其形色匆忙,众人皆未敢上前提醒。
直到他去到父王身边,被父王看到,方才发现。
我们是一路悄悄尾随愉公公去到父王寝殿的。
路上的我早已经笑到前胸贴后背了。
透过窗缝,当我们看到父王也被逗笑时,一时没忍住,我便和王兄一起笑出了声,而炎彬最终也在我们的感染下,再也憋不住笑声。
事情到这里当然没有结束,真正的结局是父王罚我们三个给王宫里饲养的骏马编了三天鬃毛。
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太过幸福快乐,全然不知痛苦究竟是何滋味,所以才在老天给我们沉重一击的时候,将痛苦尝尽了百倍千倍。
“没想到老奴替公主,这一梳就梳到了这么大……”耳畔又传入了愉公公的喃喃自语。
“还记得公主出嫁时,老奴替公主梳了一个……”
“出嫁?”还未等他说完,我便一下子转过身来,扶住愉公公替我梳发的手,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哦,老奴刚刚是在提醒自己,要记得以后在公主出嫁时,替公主梳一个全天下最美最端庄的华丽发式。”愉公公微微一笑道。
“哦。”我放开了他的手,转回去继续让他梳发。
刚刚是我听错了吗?我好像听到的是“记得公主出嫁时”,不过看愉公公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在骗我。
可能是我刚刚出神听岔了,毕竟出嫁这样的人生大事,怎么可能我自己会不知道。
就算我昏迷醒来后,记忆偶尔有一些迷糊,但基本上大多数的事情我都已经很清晰地回想起了。
若是我真得出过嫁,零星的记忆也当是会有一点的,断然不会如现在这般,一丝印象都没有。
算了,不多想了,刚刚一定是我晃神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