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不知道在哪本武侠小说里看到“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后来写作文,就经常用到这两个成语,那时仅仅只知道它们的意思,并没有在生命体验里得到验证,今天突然翻看以前的照片,才真正明白光阴的故事。
今天是周末,闲来无事,打开以前的文件夹,浏览其中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十年前的,记得那时候我还没有毕业,书阳用他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个普通相机,那段时间,为了让它物有所值,我差不多每天都出去拍照,不外乎拍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和有意思的人。
看到这些照片,想起那时候简单而快乐的自己,才真正体会到光阴的力量,曾经用过的那些关于时间流逝的词句也终于有了实在的体验。
而照片中的人事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其中有一张记录了书阳刚到天捷时候的房间,那是一个单间,有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单开门的衣柜,一张一米宽的书桌,一把有靠背的椅子,和一台半新不旧的电视机,椅子上放着一个粉红色的熊娃娃,大概有八十厘米高,脖子上扎着蝴蝶结。一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起了那段岁月,那只熊娃娃是我在一家饰品店抽奖得来的,那时候大概是买了一支发夹,拿着小票去抽奖,没想到居然中了一等奖,我满面吹风地带到天捷去,一路上,所有的小孩子都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如果是平时,我可能会把它送给其中的一个小孩,但是那天,由于终于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奖,非常想要跟书阳分享,哪舍得送给别人。如今,这只熊娃娃已经不知去向,大概是某一次搬家被遗忘了,又或者什么时候送给哪个漂亮的小孩了,总之是无影踪了。而我和书阳的生活也在这十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去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有那颗容易愉悦和满足的心。
有一张是在鱼木溪拍的,那年夏天,我暑假回家,提着桶去小溪里面洗衣服,不一会儿,杰宝跟着奶奶也来洗衣裳,他家本来住在半山腰,坐西朝东,刚好和我家相对,只是地势要比我家高很多,后来他们嫌弃运送东西不方便,于是搬到马路边上来了,就在我家下面,地势要比我家低一些了,隔着几亩田的距离。由于我很少回家,又戴着眼镜,他看到我似乎有些害怕,牵着奶奶的衣角躲在她身后,我擦掉手上的水,拍下了这一幕。他奶奶对他说,不要怕,你要向她学习,好好读书,将来去大城市里上学和工作,这样才有出息。我听了她的话,感到十分汗颜,因为总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同时也并不愿意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我一向都是希望自己能平和些,跟村里的小孩子不要有距离,可一旦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只怕会招来孩子们的厌弃。幸好那时候的杰宝只有三岁,听不懂奶奶的话,只是一门心思想要玩耍。为了跟他套近乎,我把衣服洗好以后,就去抓了一只螃蟹,把它装进溪边别人丢弃的饮料瓶里,他看到螃蟹在瓶子里走来走去,便开心得不得了,早把害怕眼镜的事情丢到爪哇国去了。孩子就是这么简单,大人们只要有心,很快就能融入他们的世界。他一直缠着我给他抓更多的螃蟹,我跟他说,螃蟹也有妈妈和哥哥,我们把它抓了,家里面的螃蟹会找它的,我们还是把它放了吧,他就十分乖巧地看着我把螃蟹又放进了小溪里。现在的杰宝已经是十三岁的小伙子了,对螃蟹早就失去了兴趣,也不再跟着奶奶去洗衣服了,他有了自己的玩伴,大概也把我给忘了,而且我和覃谦逸再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如今村里孩子学习的榜样是沈家山,是开着奔驰回家的沈家山。
有一张是在稻穗由青变黄的时候拍的,我跟着母亲去田里看稻谷,当时正是傍晚时分,我看到帅宝的外婆正在追着他喂饭,一只白狗在旁边蹲着,巴望着孩子能掉下点饭菜来,我赶紧按下了快门。那时候帅宝应该只有两岁,他妈妈十九岁就生了他,二十岁领到结婚证以后才给他上了户口,后来小两口去深圳打工了,孩子就交给外婆照看,她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外婆,四十刚出头,平时又很少干农活,说是母子都不会有人怀疑。大概是因为隔代亲,所以帅宝吃饭的习惯很不好,一碗饭大概要吃一个小时,而且必须是外婆追着喂,因为他好动,一会儿去追蜻蜓,一会儿去找青蛙,一会儿又要去摘野菊花,没一刻空闲,外婆宠着他,怕他饿着,到处追着喂他吃饭。如今的帅宝也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外婆陪伴,据说小学时候就到城里念书去了,而且很少再到鱼木溪来,我大概再见他的机会也很渺茫了。
还有优优、欣怡、小霞等孩子,照片里的她们都还小,三四岁的样子,每个人都有着一张肥嘟嘟的脸,并且脸上因为跑跳和玩闹而生出了胭脂红,这样的腮红的确胜过了任何成人在用的化妆品,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果然都是天然的,是转瞬即逝的。
还有我家的黄狗,早在九年前就已经去世的黄狗,照片上的它似乎有些忧郁,坐在一堆刚劈好的细木柴边,应该是母亲刚打回来没多久,上面甚至还挂着绿油油的叶子,它的头仰着,眯着眼,似乎在望着远处的天空,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记得我曾经还把这张照片上传到了网络上,取名叫“仰望”,朋友们都说,真是一只有诗心的狗,如今,它早就已经化成了黄土,唯有这张照片还留着它的英姿。
……
还有很多照片,它们长期被我遗忘在电脑的某个文件夹里,突然翻出来,回忆也就纷至沓来,让我看到岁月的痕迹和尘封的故事。
果真少时不知词中意,再顾已是词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