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比马知元年长不到一岁,如今两人兄弟相称,按方言,马知元夫妇称张队长为“张拐子”,叫他的再婚老婆叫“牛嫂子”。当初两人自报年龄时,马知元就怕自己比张队长年纪大,就让张队长先报,得知他果然比自己大半岁,高兴地说:“那你年长,该我喊你拐子咧。”
武汉方言中,称呼男性的年长者为“拐子”,与现代年轻人称呼老板、团队或团伙的头目为老大、头儿意思相近。而现今,受北方语言尤其是东北小品的影响,“拐子”这个本地称呼在年轻人中已不多听了。
据说这是百十年前青洪帮的子弟惯常使用的黑道切口、江湖隐语。武汉原是沿江码头城市,与百十年前的上海、重庆并列为是青洪帮沿江三大基地,是其重要的势力范围。过去洪帮分子的黑话也就在混生活的普通百姓中流传开来。所谓“拐子”是指一帮人中的老大、带头大哥,而老二则称“来子”,老三就称“香炉脚子”。这是大致的发音,到底是哪几个字,及为什么是这几个字,这些字本身是什么含义,以及如何引伸而来等待,已不可考了。
张队长热情地接待,几人聊了会天,就留马知元夫妇吃饭,叫牛彩秀张罗做饭,说:“老家拿来的佛手山药炖腊排骨味道不错,你们尝尝,也正好有事兄弟俩聊聊。”按武汉风俗,过年前家家户户都或炸或卤了些菜,以荤菜为多,也有豆制品等素菜,做饭就容易。不一会酒菜摆上了桌,张队长还把马知元拎来的酒开了一瓶,是十大名酒之一的西凤酒。
张队长说的事,原来是牛嫂的户口已转到武汉,但她上班是个问题,托人找了几家单位,有的是在武昌,上班搭公交或坐轮渡,还要转车,路上太远;有的是进工厂,要倒早晚班,不方便照顾孩子。张队长的两个孩子也大了,老大刚上初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吃晚了都会饿得慌呢。因此,希望找一个只上白天班的工作,下午能早点回家,工资多几块少几块倒无所谓。
马知元夫妇敬张队长和牛嫂夫妇的酒,夸牛嫂做的饭好吃,张队长夫妇端起酒盅喝了,张队长说:“我刚才听刘弟妹说,她在幼儿园上班也挺不错的,虽然厨房累点,但厨房的人往往在孩子们放学前就提前下班了。幼儿园五点放学,要是你牛嫂跟刘弟妹是同事的话,上下班坐公交只几站路,估计下午五点半左右就到家了,不耽误买菜做饭。星期天孩子们在家,她也休息,正好。”
“是呀,只是牛嫂是有文化水平的,到厨房做粗活是不是屈才了?”马知元不知道牛嫂的文化程度,又不方便问,怕她也是文盲,问了尴尬,就如此说道。
“你嫂子哪有多大水平,好像读过几年小学吧?小学毕业了没有喔?”张队队转头问牛嫂。
“小学还是混毕业了,初中就没有读,家里要我割草喂猪放牛呢。”牛嫂答道。
马知元说:“那好,家翠你找机会问问你们园长,还要不要人,如果有可能要的话,我就找找上次帮我们忙的街道张干事,他是我们单位刘段长的表弟,还蛮热心快肠的。”
刘家翠“嗯”了一声响应,接着说:“我觉得现在正是机会呀。我们幼儿园厨房一般有五人,有时只四个人,四个人就有些忙不开。我们几人中最年长的阿姨身体不好,胃病严重,她几次说想跟园长提,看能不能请长假病休,她离退休只差几个月了,但身体实在吃不消,熬不到头。她愿意长休期间只拿一点生活费。这是她跟同事们聊天说起的,我听她说过几次。我再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样?”
张队长和牛嫂听了,也很高兴,喝酒也就爽朗。
春节期间,马知元夫妇分别到幼儿园园长、街道张干事和同事大姐家中去拜了年,在他俩的积极提议和张干事的斡旋下,园长答应出面做三方协商,终于确定了牛嫂可以先上班试用,那名病休老大姐的生活费由牛嫂每月出十元,单位每月出十五元,获得三方共赢的方案。这是违背当时人事制度的,算是特别对待了。又都说好了,四个月后,那老大姐办好了退休手续,如果牛嫂试用合格就给她办理录用手续,成为正式员工,两人之间各归正常,再无瓜葛。
几天后,牛嫂在幼儿园上了班,与刘家翠成了同事,并且之后几月还成了她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