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
……
这年下半年的一天,张志雄在晚上收了摊以后,像这段时间一样主动地炒菜做饭,吃完后又主动洗碗、收拾干净。
他老婆叶秀枝怀了孕,闻不得油烟味。为此,他不但主动做饭炒菜,吸烟也躲着她,有时在摊子上抽烟,远远地见她来了,他就把香烟掐灭了。不但他不当着她的面抽烟,甚至隔壁左右的摊位上的老爷们抽烟,他也笑着管束,怕他们的烟味熏着秀枝,惹得她翻江倒海地呕吐。
之后,他竟然干脆把烟戒了,让左右摊上的女人们对他刮目相看,也对他主动管自家老爷们少吸烟很是赞成,还开玩笑说:“人家志雄就是疼老婆,把烟都戒了,这才叫真爱呢!”
每当此时,张志雄就憨厚地笑,叶秀枝随着一起温柔地笑。
张志雄夫妇俩结婚有好几年了,叶秀枝一直没为张志雄生育后人,虽有张灵火叫张志雄叫爸,但他俩都知道那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便是不成器的哥哥张志刚,也是为张家留有后人的,张志雄当然也想要自己的孩子,他的苦衷却不能向别人诉说。
他俩婚后近一年没有同房,直到叶秀枝终于认知到张志雄对她母子俩无私的爱后才从内心认可和接纳了他。当然,这种接纳并非是爱他,并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慕和激动,而是带了同情与怜悯的,觉得他也需要尊重和疼爱,需要女人的情感和身体。虽然她这样想,把自己给了他,但她那段时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避孕,她不想怀上张志雄的孩子,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像张志雄一样丑,丑还是小事,关键是不能像张志雄一样愚钝和懦弱。孩子如果生下来就差一截,那一辈子就是二等公民,受人欺负和瞧不起,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
其实,叶秀枝是对张志雄的了解还不够深,或者说够了解,但她不愿意承认——张志雄是很有些小聪明的,有时也有大智惹愚之慧。他有着许多中国农民一样的小狡黠,或者说小心思、小盘算,他还懂得将这些小心思、小盘算隐藏起来。藏拙,反应慢一点,正是他的一大聪明之处呢。
叶秀枝生张灵火时遇上难产,送到了乡卫生院。在住院期间,她向妇产医生和护士们请教了如何避孕的知识,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怀孕。之后,她能精确地计算自己的生理安全期,并主动、严格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当然,她的政策是计划好的不生育。而且她作了两手准备,家里常备有安全套。她与张志雄行房都是她挑选的日子,都安排在安全期内,在安全期内让张志雄获得满足,一夜“坏”几次都行,清空他的库存,让他一次吃饱,半月不想。偶尔张志雄在其他时间有要求的话,就让他用安全套。
只是,他俩像正常夫妻一样过“夫妻生活”的时间并不到一年,之后叶秀枝就到武汉马家做了帮工,两人不常见面,“夫妻生活”也就数得清。直到现在张志雄也到了武汉,一起做生意时夫妻俩算是重新团圆,但两人的关系上张志雄仍是被动的,尤其是他摔伤后影响到下身功能,让他心有余而力不逮。夫妇俩行房时,他越来越没自信,叶秀枝也就不让他带套了。有几次,刚戴了套他却软了,浪费表情也浪费东西,何必呢?并且她也不计算安全期了。
如果怀了孕那也是天意,叶秀枝想。
那知天意作美,不到四个月叶秀枝就真怀了孕,张志雄得知消息高兴地合不拢嘴。叶秀枝妊娠反应大,说闻不得烟熏,张志雄当即掐灭了香烟,并且此后他尽量早回家炒菜做饭,不让叶秀枝闻油烟味,他戒烟直到孩子满周岁了才又复吸。
孩子怀上了,要生下来却是困难重重。
那时代计划生育是基本政策,“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不只是口号,在城乡得到彻底地执行。
农村各生产队和城市居委会的计生干部对育龄妇女登记造册,每月家访验看。育龄妇女不管是在外打工还是出门做生意,一年内必须回户口所在地妇检一次。每个村、每个居委会对每年的新生人口数量进行严格控制,根据批准的生育申请下达指标,确保按计划生育,严禁超生、多生。对超生者强制性征收社会抚养费,老百姓称作“超生罚款”,这种处罚让人苦不堪言,在农村往往是生一娃导致拆屋、牵牛,“多生一娃,全家遭殃!”的红油漆口号刷到村里民宅的外墙上。
想生孩子的夫妻,需凭结婚证到两人任意一人的户口所在地,一般是女方的户口所在地申请生育指标,领取《准生证》。照理,是有了指标后才允许怀孕,这一政策加重了未婚先孕或奉子成婚的难堪。而单身妈妈,在那个年代几乎绝迹,即便能躲到让孩子生下来,孩子也是黑户,上不了户口。
孕妇在医院做产前检查需出示《准生证》,新生儿上户口也需要《准生证》。有些孩子是计划外的,像小品《超生游击队》所演的那样,就上不了户口。黑户在偏远的农村也还好,如果是在城市里,孩子没有户口读书上学都成问题,小学报名时必须持户口证明你是学区内的适龄儿童,否则学校不予接纳。
张志雄、叶秀枝夫妻俩已经有一个孩子,而且是男娃,按政策不能再生孩子的。叶秀枝怀了孕,那是超生,是严重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