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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照片上的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我不可能知道他年轻时的样子。甚至连年老的样子都不记得,我爸跟我说我爷爷是喜丧,活了八十多岁在家睡了一觉就走了。没病没灾的,这让我们做后辈儿的心里多少好受些。

我爸是家里的独子,按理说他那辈儿人家里就一个孩子的少。可我听我爸说我奶奶去世很早,老两口又是很恩爱,我爷爷到老都没再续弦。

父亲长大后就娶了我母亲,我爷爷是个思想很开放的人,结完婚就马上提出跟父亲分家,说自己单过不能拖累儿孙。这在那个年代来说,分家是让全村人看笑话的一件事。我想这可能跟他年轻时在部队接受过先进教育有关系,听说还去朝鲜支援过外国友人,老辈子的事儿搞不懂。

我后来问过父亲,爷爷去世后留下什么东西没有。父亲讲原本是打算将些东西留下来的,可你爷爷遗嘱里说,要求把自己生前的所有东西做陪葬,我们也就没敢留,便遂了老爷子的心愿。那张照片是父亲偷偷留下来的唯一一张,却不知道何时找不到了,于是我便连看爷爷照片的机会都没有了,阴差阳错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要知道农村不流行写遗嘱什么的,老人感觉大限将至将孙男娣女叫到身旁,挨个说几句话这也就了了平生的心愿。

不时兴写遗嘱,一是当时农村认字的人实在不是太多,即使老人有文化年轻时上过几天私塾,好不好写了后辈儿孙不识字,看不懂。二是农村生活一辈子,临走临走,顶多给儿女留下一头牛两间坯房,这些所谓的财产还不够丢人的,又有什么写的必要。

我爷爷临走时留下封遗嘱,这是个很反常的举动,难道临走临走想玩玩儿资产阶级那一套?不太可能。那又是什么东西导致他临走还念念不忘,嘱咐儿孙一定要烧给他呢?我想不通。

父亲看我出神,就又问我这照片黑皮他们怎么会有,我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是上次他们来咱家住宿时,搁床底下发现的。

爷爷走后剩下的家具,比如柜子、床这些大件儿埋不了,就搁老院里放着。我小时候放学了,还经常跑到老院去捅鸟窝,既然在父亲这里找不到答案,我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老宅找找看。

我家祖宅坐落在村子北头儿第一家,是爷爷留给我们的唯一财产。他这一生没什么本事儿,前半辈子当兵保家卫国,复原回家后因不喜欢安排的工作,干脆辞职回家做了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于是后半辈子就在田间地头劳作几十年后无疾而终。我想象不出来这么一个平淡一生的人,会跟村东老坟那诡异的地下密室扯上什么关系。

吃完饭我找了个借口出去,溜溜达达来到了这所老宅前。自从爷爷走后,这所宅子就荒弃了,满院子满屋顶的荒草铺了厚厚一片,铁制的院门上上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锁头。好在院墙不高,我看四下没人翻身溜了进去。自己做贼似地翻自己家的墙头儿,想想就觉得可笑。

我从破败的墙头蹦进院儿里,由于长时间的疏于打扫,老院里的荒草已经有半米多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蛇,我是最怕蛇的。正北三间坯房门口是一台老式压水机,傍着压水机旁生长着一棵杏树,我记得小时候还老是跑到老院儿里来偷摘杏吃,那时候杏儿满满压低了枝头。现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连树都老了,抬头看看树上只是零星的挂着几个杏。

正房的木板门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民间说法这叫给亡人留门,这样亡人就可以时常回家看看。自从爷爷走后这个屋子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连我们小时候捉迷藏、逮知了也只是在院子里转转,我们害怕死了人的房间。

路上我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来到了这个院子,谁知道睹物思人,进入这个院子后小时候的恐惧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我想进,特别想进那所房子去一探究竟,但内心的我却告诉我不要进,千万不要进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吱呀~”一声,那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