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好了?”
顾母冷声反问。
几个护工想要将她从运送床抬到病床上去,却被顾垣城开口拦住。
“顾老夫人看起伤得并不重,能自己下床吧。”
话音落,那几个护工便纷纷停了手。
躺在床上的老人腾地坐起身,好像再也抑制不住这怒火了,光脚便下了床,快步走到顾垣城的面前重重的锤了过去。
“顾垣城!你个孽子!”
顾母大概是发了狠,用了不少的力气,对着顾垣城便又捶又打。
怒气发泄到极致,甚至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咬着。
护工和秦昂想要拦,却被顾垣城抬手挡住。
他知道他的母亲有气,他也给她发泄的机会,人的情绪总是要发泄的。
顾老夫人的动作愈发的嚣张,她哭闹得声音很大,咬着顾垣城手背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直到那牙印的痕迹露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儿。
顾垣城的眼镜片下,那双眸子犀利异常。
他的眼睛虽然不好,可比起那些年长期活在黑暗中依旧算是好了不少。
在顾母挣扎哭闹的过程里,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额头的纱布上。
有浅红色的液体透过来,可那红色,并不像是血……
他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顾母撒了泼,好一会儿,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抬手,直接撕掉了她额头上的纱布。
纱布上那类似血迹的东西或许只是红药水,而她的头上除了微微红肿,甚至连点儿出血的痕迹都没有。
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有演戏的,有助演的,全部都在骗他。
顾垣城这动作似乎吓到了顾老夫人,她那撒泼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眸里有奇异的情绪在涌动,只不过片刻便被嚣张和歇斯底里取代。
“顾垣城,没错,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根本没受伤,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还能把她怎么样?
说实话,顾垣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大概只想让他的母亲安度晚年罢了。
他可以允许她发疯,耍赖,无理取闹,可他不能允许她再去伤害别人,也不能允许她再去那原本就混乱的局面里添上一杯羹。
他,从不会把她怎么样。
顾垣城将手中那用红药水伪装出来的纱布扔在地上,拉了把椅子,扶着自家母亲坐下。
他的动作很慢,大概是用了极好的耐心和包容心。
“你们先出去吧。”
“是。”
秦昂带着一票护士鱼贯而出,关好门,将这病房里的全部空间都留给这对母子。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顾垣城绝对不是一个好儿子。
自顾老夫人被送到这家疗养院以来,他只露过一面,那一次母子聊得并不愉快,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老夫人的事情通通由他的助理代为处理。
期间,顾垣城来过几次电话,先是不允许有人探视他的母亲,后来连电话都不允许他的母亲打。
这更像是一种囚禁,用一个看上去漂亮、金贵的牢笼将她的母亲与世隔绝。
顾垣城从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他的想法和做法,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必须如此。
这病房渐渐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寥。
只能听到顾母呜呜咽咽的哭泣。
她死死的拽着顾垣城西装的下摆,那青筋满布的手不停的发抖。
黎华原本就是个富家小姐,养尊处优惯了,后来嫁进顾家,光是手底下供她使唤的佣人就不计其数。
以至于到这把年纪她依旧保养得很好,十指不沾阳春的女人,哪怕年老,手背也不会像树皮般枯槁难看。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垣城,言语间不像是请求,更像是命令。
“让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顾垣城也拉了把椅子坐在自家母亲的身边。
他原本的态度便平静,缓缓坐下,更显得云淡风轻。
“不可能。”
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他不可能放她出去,也绝对不会放她出去。
他原本心慈手软,纵容她为所欲为,四年。
而这四年里,他的母亲利用了石娉婷做过不少的事,如果没有那些事……
顾垣城不敢往下想,总觉得太阳穴胀痛,而他不得不再狠心一些。
“以后不要用自杀这种行为来威胁我了。”
顾垣城那留了牙印的手轻轻握了握自家母亲的大手,算是最后的体贴和关怀。
然后松开。
“如果我不自杀的话,你今天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