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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行路难路上.陆大红 狼咬匪凶,不似……

“今人多,耽搁脚步,大家要快些,从里往二里,有个驿站,我们……”刘老大看陆大红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说,“我们惯例都是在驿站头一处空地打尖的,陆你看——”

陆大红道,“用特意照顾我。”她对外头的一切都很好奇,又问刘老大,既然愿和官面上的人照面,何还要在驿站附近打尖,是否是出于安上的考虑。

刘老大便仔细地解释给她听:要歇宿在驿站附近是很自然的,因那里多有便清洁的饮水,而且头的空地有很多商队歇宿,地都被火烧硬,『潮』气较少,歇宿在上头容易生病,蚊虫也要少一些。出门行路蚊虫也是很大的问题,在虽然还是二月里,但苍蝇已经有,等到三月初,蚊子、蜈蚣、蝎子……惊蛰百虫滋生,驿站周围也种很多艾草,可以取用焚烧来驱虫。

“其实一般的商队,领队也有掏钱去驿站里住的,对驿丞多少也是补益,虽说住得正房,但哪怕是在大堂歇宿,也能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那驿站头还有马厩,驴子牵过去更安,挨着马厩是一排长廊,虽然照旧是泥地,但至少可以挡雨,比住驿站外也要更便些。”

刘老大说,“但其余的商队可以过去,我们贩私盐的便要有些眼『色』,稍咱们过去时看看,若是驿站里没有什么外地来的大人,便住进去也无妨,若是已有官吏入住,还是要识趣些,别仗着有钱便碍着官大人的眼,招惹出是非来。”

虽说众人身份已洗白,但盐队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些好,刘老大又说他推测驿站是有客人住的,因“里过河便是江西省的地界,许县出事也有十余,消息往江西省去,那里和我们接壤的丰饶县难免要派人来探听消息,但也敢十分往里走,应当就是住在许丰驿里。”

都是长年累月在外行走的江湖老手才有的洞见,陆大红也觉得收益良多,浮出受教的感激『色』来,刘老大看越发喜欢,正要再说些江湖上的讲究,便听到队伍头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众人听都是面『色』一变,走在队的耳朵喝停驴队,众人在暮『色』中等一,便见到派到队探路的汉子解大胡子——外号在十分名副实,因他已被迫剃——气喘吁吁地来向刘老大禀告,“老大,出事,许丰驿门半开,但闻到马味,倒是有草料沤烂的味道,驿丞知去哪——只怕是遭强人!”

陆大红在一旁听着又到一招——原来探子用走近,闻也能闻出对。

许丰驿是归许县管的,所以许字在,若是驿丞有病有事,也要往许县报信,请人去接应再走,便是有急病也应如此,而如果是弃官而走,连马也一起带走,那就该要带走干草,时节马在路边无草吃,压根就走多远,刘老大低声道,“曹驿丞平时一向是琐细的,他若要带马走,怎么舍得在槽里加许多草?无马,草却在食槽里沤烂,一定是出事!”

众人都是走老江湖的,彼此默契深厚,听闻此语,各自去驴上解兵器,陆大红也掏出一柄乌黑油亮的火铳,双手擎在身侧,令众人由更刮目相看——帮私盐贩子在许县也算是有钱人,但也还从未接触过火铳。

因她有火铳的关系,刘老大便请陆大红留下照看驴子,而是示意耳朵留下,让陆大红跟在自己身,众人分先散开,在暮『色』中缓缓接近那矮的驿站,北风呜呜吹过,门扉被吹得在风中摇曳,断拍打土墙,解大胡子侧耳聆听,低声道,“门无人……”

他抽抽鼻子,“但有尸臭味。”里的风向把屋里的味道吹出来。

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解大胡子闪身入内,随又吹声短哨,刘老大留下个兄弟在门外望风,其余人一拥而入,只见屋内桌椅凌『乱』、血污横飞、蚊蝇『乱』舞,屋角横倒着一具死尸,看装束正是驿丞,但已肿大发臭,至少死有三以上。

驿站并大,众人绕开血迹,仔细搜查,连地窖都打开看,并无人躲藏在内,才到屋中,刘老大面『色』十分难看,对陆大红道,“应该是外地流窜来的盗匪,乘着城中纷『乱』,下山杀人夺财,连米袋都取走。我刚去看院,干草垛『乱』成一片,但似乎没少太多,只怕他们弄走马是要杀吃肉!”

此时众人已将驿丞尸体拖出屋子,暂且放到驿站的林子里,要说掘土安葬也只能等第二天,盐队带的火把多,禁起耗用,而且众人走一夜也累,冬地硬,也可能『摸』黑挖坑。出门就遇到凶案,大家的心情都太好,刘老大道,“今夜轮班守夜,恐怕些强人在县里有耳目,乘夜再来,大家都警觉些。”

众人都是默默点头语,因害怕强人再来的缘故,也敢生火做饭,在院井里吊冷水上来,灌满水囊,又略微洗涤手脸,就着冰冷的井水啃些干粮,各自抱着武器歇息去,陆大红轮守下半夜,她天生就能控制自己的睡眠,虽然无人来拍她,到下半夜却自然醒来,正好换班。和耳朵一起坐到还有尸臭的大堂门,刚坐下就听到远处传来异响,仿佛是野兽在咕噜嘶叫,又有咬嚼声,耳朵低声道,“是狼来,在吃曹驿丞!已吃许久!”

此时夜已极深,云多星少,乎看见人脸,合着那咬嚼声,恍惚似人间,若抛开私下的那些玩,耳朵在外人面一向是个极腼腆的青年,仿佛还带些天真,此时却对狼吃腐尸的景象司空见惯一般,话里甚至还有分高兴,“陆大姐,我们可放心些,若是贼人来,狼先被吓跑的。”

陆大红点点头,“好,那你要要再休息一。”

耳朵的确年纪还,十分渴睡,再说守夜也能多说话,含糊应一声,便垂下头去,久传来轻轻的鼾声,陆大红听到风声渐弱,便将门微微推开一扇,往外看去,对着那黑漆漆的山峦轻轻点头。

——便是‘外头’的样子。

便是离开买活军,无比广袤却又无比残酷,无比饥寒的天下,此刻的样子。没有出来以,陆大红也很难想象,原来‘外头’是般的样子,但此刻她来。她来代替六姐,亲眼见证、亲自浸入,亲自嗅闻着,‘外头’冰冷的尸臭。

但六姐来。

陆大红相信,天下永远都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