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闻到新鲜的空气了,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三个人从高温的屋子里出来,顿时浑身都散发着热气。
玲珑弯腰弓背手撑着膝盖,大声咳嗽几声,似乎是想把刚才吸入的浊气咳嗽出去。
风六娘本来后背大腿都被暗钉打中受了伤,刚才在屋里太紧张了,没有感觉到疼痛,此时一出来精神放松,她登时疼得瘫坐下来。
只有云熙,很快恢复了呼吸,静静看着那个正在燃烧的屋子。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飘来,而这火芒似乎是对这个白茫茫世界的抗议,格外耀眼。
“哎!”突然风六娘拍了一下腿,站起来。
“怎么了?”玲珑道。
“客栈里那两人还没出来。”风六娘道。
“不要担心,只怕他们已经逃跑了。”云熙平静道,一只手背在后面,云熙思考的时候习惯一只手背在身后,大拇指与其他四指轻轻触碰。
“此话怎讲?”风六娘不解道。
“他二人的马早已不见了,匈奴人的马一向训练有素,不会离主人太远,既然马走了,人自然也走了。”云熙缓缓道,拇指刚好点到了食指。
说罢,云熙吹起一声哨响,“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却是云熙玲珑的两匹马跑来。
风六娘点头放心。
玲珑问:“接下来怎么办?就任由这火这么烧么?”
风六娘耸肩道:“没办法,救不了。还好我这客栈在村子最尾巴上,离其他人家远,不然烧到其他人家就不好了。”
“我们等烧完了再走吧,若是有风只怕会吹到其他人家。”云熙道。风六娘玲珑都点头。
深夜,漠北的旷野里,只这么一个小小村庄,这小小村庄都熄了灯,只一家客栈在燃烧,燃烧的客栈前站着三个沉默的人。
雪静静下,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具是感觉到透心的冷意,而面前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终于烧干净了。这世界复归白茫茫大地。
这夜还很长,玲珑问道:“六娘,此刻我们得找个地方歇脚熬过这一夜。”
风六娘道:“你们跟我来吧,此刻村子里的人都睡了,只怕不好打扰,我们去村里的祭祀处落脚吧。”
云熙玲珑人生地不熟,自然是跟着风六娘走,此时雪已经有了三四寸厚,洁白的雪映出淡淡的光,就算没有火把三人也能看清路。
三人踏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走到一个小木屋前。本来云熙玲珑以为祭祀处应该颇大,没想到竟然只是一间小小木屋,推开门,除了门口一点雪映出的白光,里面黑乎乎一片。
风六娘到底在这里待了许久,抹黑找到了木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了点火。
三人围着火堆坐下。这是一间颇小的小屋,只一间屋子,中间放着石堆,石堆中最上面的一颗石头上系着四根彩旗,另一端系在屋里四个角的横梁上。
云熙问道:“六娘,你和这沙漠双狐有何过节?”
风六娘看着火光,呆呆道:“不止是过节,更是学海深仇,不对,不是和他们,是和他们背后指使的人。”
沙漠双狐在西域十多年,人人都知道他们接的赏金活,他们手下人命后背都是有人雇凶。
风六娘接着道:“十年前,有一次我回娘家看望爹娘。走了一月余,谁知夫家后,夫家竟然都中毒死了。我心中大骇,十分害怕。”
说到这里她眼中含泪,轻轻抽泣一下后,道:“我又赶紧回娘家,谁知回娘家之后,娘家的人竟然都中毒了。父亲见我回家立马把我藏进密室,告诉我只怕下毒的人还在,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还有一个人没中毒。”
后来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风六娘抬起头,语言中竟然是无限的悲凉,道:“父亲让我在密室中躲避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从密室中出来,娘家的人也……都不在了。”
只有木头燃烧细微的开裂声,半晌,玲珑问道:“是谁干的?”
风六娘似乎中痛苦的回忆中醒来,道:“下毒之人就是沙漠双狐,只是指使他们的却不知何人。我娘家和夫家都是行商人家,生意上可能有些仇敌,只是不知谁人下手这么狠。”
风六娘道:“我虽然有心报仇,奈何敌暗我明,我也极害怕被发现灭口,便逃走,逃得远远的。”
风六娘叹息道:“我虽然自幼习武,但武堂里的师兄们均看我小让着我,其实我从未真的和人打架,更遑论杀人了。没想到竟然遭遇这灭门之祸。”
“那你刚刚……”玲珑想问她既然选择逃走,刚才为何暴露。
“十年逃避,十年失意,我本来以为我就要在这漠北过一辈子了,不曾想见到昔日仇人,心中怒火升起,只想奋力一搏,不想苟活于世。”风六娘平静说出这话,但背后却是满满凄凉。
风六娘郑重起身,朝云熙玲珑行礼道:“我自己武功不济,还连累二位了,二位的大恩,以后若有需要的万死不辞。”
云熙玲珑起身扶起她,云熙道:“六娘不必如此,但不知你以后做何打算?”
风六娘道:“回敦煌,十年没有回去了,想回去祭奠他们。”
这漠北旷野中大雪纷飞,天地尽渺茫,人生如微末,又有谁能识得这夜色中的失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