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卡执意不肯,路监工勉强同意在他找到心上人后来陶朱公府找他,达卡方才罢休。
路监工再三劝说他们不要去神之秘境,不要去找地图,但云熙达卡都是那种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便一定要去做的人,路监工最后也只是叹惋:“这都是命啊。”
月亮出来了,云熙达卡把路监工送回了陶朱公府。
冯嫽玲珑依然在案边坐着,冯嫽往那雁鱼灯里添了些灯油,又剪断灯芯。
玲珑被勾起往事,心中起伏,不能成寐,一直坐着,冯嫽看着她,心中也有担忧,安慰道:“如有一日,我一定帮你报仇。”
玲珑抬头,勉强露出一个笑,道:“好。”
***
三日后,冯嫽带领的使团离开车师,前往楼兰国。
再四日后,云熙玲珑达卡的商队离开车师,前往楼兰国,与这条道上许许多多东来西往的商队无任何二样。
再五日后,一个个子很高但是佝偻的中年人走在往西的道上,正是路监工,这一日他放佛老了许多,佝偻着,咳嗽着,鬓角白了。
数十日前,他的侄子执意拉着他一起生活,但是十年变故,他心中愧疚如尖刀插入石壁,每天增一分力,日长月久,这愧疚便永远拔不出来了,他不愿成为侄子的拖累。
他向陶朱公辞别,离开了寄居十年的陶朱公府,他不希望侄子找到自己,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大约孤独是最好的归宿。
他走在长长的道上,与往来的人群格格不入,是滚滚黄沙烈烈红尘中那一个孤独的点。
突然他眼前一黑,听得“哐”一下打在他后颈,脑子一晕。
待到路监工再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呼吸也不轻松,歹人把他头蒙上了黑布,严严实实,他也不知白天黑夜,再一动,手脚俱被缚住。
路监工听得“吱”一声,有人开门进来。
是两个人,一人脚步重,踩得木板“嘎”的声响,一人脚步轻跟在后面。
“说!宝藏地图在哪儿?!”一声喝道。
这人虽然说的是车师话,但言语中有匈奴口音。路监工虽然离乡多年,且车师话说得自然流利,但是对匈奴话也是十分敏感。
“我不知道。”路监工言语平静。
“啪!”的一鞭子打在路监工的胳膊上,他吓了一跳,马上就感到皮开肉绽的疼痛。
如此鞭打又是一阵子,除了第一鞭子路监工疼得缩了一下,再往后,任凭鞭子多紧,路监工如木头人一般毫无反应,放佛并不是打在他身上一般。
而对于那人的逼问,路监工就更是充耳不闻了。
许久,一直未说话的那人轻飘飘道:“没关系,我们把他带回去,有的是花样让他说,今天不说就割一只耳朵,明天不说就断一条腿,这有什么。”
路监工闻言,面色不动,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从神之秘境回来后,他心里千百个念头便是一死了之,他一直苟活世间不过是心里抱着一丝最不可靠的幻想,想着有一天可以把云山的尸体收回来。
他引云山为知己,两人第一次相遇在楼兰的茶楼,邻案而坐的两人阴差阳错打了一架,反而成了朋友,再往后发现彼此的目标理想一样,都是想去神之秘境,更是引为知己。
匈奴人不在乎魂归故里,他们本来就是草原上随风飘散的蒲公英,今冬在草原东边,明冬就可能在草原西边了,匈奴人的习俗里,虚弱的老者感知到自己将不久于世,就会带着自己的毡帐离开,独自一人去那草原深处等待生命尽头那一刻的来临。
而汉人不同,汉人讲究安土重迁,衣锦还乡,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路监工觉得这辈子都对不起云山了,想到云山在那孤寂的神之秘境冰冷地躺着,他就夜不能寐,只想按照汉人的习俗把云山的尸体带回来。
如宿命般,他一直相信云山的家人会来找他,那日晚上见到云熙时,他虽然万般劝说其不要去神之秘境,但心底里却有一丝渴望,渴望着云熙可以把云山带回来。
想到云熙等人已经走了,他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血流下来了,拷问他的两人惊住,路监工竟然咬舌自尽。
孩子们,我会在天上守护你们去神之秘境。路监工心中最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