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道:“先前未曾有机会细问,今儿趁着辰光,老身却要问几宗事情。林姨娘,你原是江昭江大人的元配,这两个闺女都是你所出,是嫡出小姐,是也不是?”
林氏道:“是,先夫膝下子息单薄,无有男儿,就只这两个闺女。”
“江大人才学是很高的,听说是十年前的状元。”老太太说,“我儿十多年前与江昭是故友,老身也见过他的。生得很俊,是个谦谦君子。”
林氏含泪强笑道:“难为老太太还记得,可惜江昭听不到老太太夸赞他了。”
“人去了一年多了,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过好眼下的日子比什么都强!”老太太加重语气说道,“你嫁进我们家来,这也是缘分,老爷有四五年没有往家里领人了。”
“这番能领你回来,就是个好兆头,你只消花点心思服侍他,生个大胖小子,老身就很欢喜了。”
老太太说着,林氏只好应着,王氏、龙氏、郑氏默不作声,各吃东西,却也拿冷眼从眼角看着。
“雪丫头和湄丫头两个,从前在江府是怎生教养的?”老太太又问。
“也没怎么教,就是带着她们描花样子,绣些简单东西,教她们做人的道理。”林氏忙谦逊道。
“就这些吗?读书不读?我瞧定是读过书的。”老太太说道。
“只胡乱认得几个字罢了,不过《女德》、《女训》、《列女传》倒是教她们读过一点儿。”林氏说道。
老太太转头对王氏道:“你瞧人家做学问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养女儿也要学读书,那就只读这些书,没学作诗什么的?”后一句则是向着林氏问的。
林氏笑道:“老太太明鉴,这两个丫头才多大点,会背几句诗就不错了,要会作诗,那不成神童了?颠倒比小子们还聪明了!”
“到底还是会背诗的。”老太太又叹着说。
“我说这个雪丫头怎么就出落得仙女似的,瞧这气质,就把咱们的几个姑娘都比下去了。”老太太对王氏说道,“我看江家这一条很值得学学,明儿让蔷儿,蕊儿,茹儿都跟良哥儿一道念书去,叫先生多费点心,俸禄也给涨涨。”
王氏答应了,老太太又说:“那些时世文章倒不用学,你跟先生说,教女儿们读书只是读着陶冶性情,懂事知礼的,又不是去考试做官,功课倒可以简省些的。”
“说到底读书只是末事,最要紧的还是要学女红,蔷姐儿上回绣的荷包我瞧很看得过了,但也不算上上好好,原先那个针线师傅手艺也平平,依我说不如辞了,越姓多花些银钱去请个好的。”
“读书就两日去一回罢,下余的辰光就叫针线娘子带着做女红,你也上点心看着,这两年也得留心着给大姑娘找婆家了。”
王氏一面答应,一面纳罕,这老太太,虽说儿子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她想花用多少钱都使得,但却一向是抠门的。
想当初她的蔷姐儿七岁了,她要管家不得闲,便外请了针线娘子教蔷姐儿,那老太太非说六钱银子一个月的月俸太高,硬是把那针线娘子打发回家,定了个只要四钱银子的,手艺连她自己都还不如。
要不是自己看不过,时时亲自指点下蔷姐儿,只怕蔷姐儿的绣工比现在惨不忍睹多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忽然舍得大花钱了,又是要换针线娘子,又是要姑娘们学读书。话说府上请的那先生,原是乡里的宿儒,中过进士后来又罢了官的,单教良哥儿一个人,每月就要十两银子的月俸,那和请针线娘子可不在一个等级。
这下要教这么多姑娘,少不得要加到二十两,那这账就……
王氏自盘算着,一桌的姑娘们都听见了,她们往后不光是要学女红,还要学读书,各个心思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