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说道:“我大汉,堂堂天朝,重礼重信,既对百姓有所承诺,岂能因事出有意料之外,便骤然反悔,后又怎能继续取信于民?”
“陛下承继天命,威加四海,仁归万民,方有这数百商户、工匠,以及数十万百姓,纷纷前来应召,此乃陛下仁义之体现,更是我朝威德之明证,足以说明,陛下顺天应民,乃是万世明君。明君治国,百姓拥护,岂非是大汉中兴之兆?何来的祸乱天下之危?”
刘赫虽然对王这番表态有些诧异,不过见他此话一出,朝中不少大臣,都自觉不自觉地点起了头,故此心中对他也是十分满意。
崔钧一步跨出,说道:“陛下,臣以为司徒所言,句句在理。当朝廷虽未曾料到会有如此之多的商旅工匠前来相助,然而,诏令之中,毕竟没有提及只有多少赐爵名额,既然众人皆有功劳,又有朝廷诏令在前,则据此封赏,便是理所当然。何况,不过是几个有名无实的虚爵而已,微臣实在难以理解,何以诸位大臣如此竭力反对。”
“司徒与尚书令之语,恕老夫不敢苟同。”
一个人厉声驳斥道,却是大鸿胪郭防。
“商贾、匠人、艺伎、伶优之辈,乃无德无才之辈尔,自古以来,便难登朝堂。昔陛下诏令,表明赐爵之赏,不过是一时所急,不得已而破例。可一次封赏四百余人之爵位,规模空前,实在与祖制大相径庭,更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陛下承继帝位,当秉持大汉祖训,以圣人之道治国理政,岂可为区区末流之术,而自乱朝纲?臣纵是万死,也定要向陛下进谏!”
“卿言重了吧。”刘赫的语气之中,已明显有了几分不悦。这种动不动就提祖制,提圣人之道的诡辩之术,让他十分不喜。
郭防却正声道:“非是臣危言耸听。岂不闻,千里之堤毁于蚁。此事观之,是小事,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臣伏望陛下三思!”
“大鸿胪之言,未免有失偏颇。卢某也算熟读国家律法,儒家经典,怎不知祖制之中,有不得封赏于国有功的商旅工匠这一条?怎不知圣人曾说过封赏爵位,不可有三四百之数?大鸿胪不知是在何处看到,可能指点老夫几句?”
卢植到底是天下经学大师,只这一句话,直斥要害,让郭防一时之间,也有些哑口无言。
“卢车骑此言大谬矣。”
一人出来驳斥了卢植。
卢植看去,却是九卿之一的太仆曹陵,此人年过六旬,在九卿任上愈二十载,几乎历任了这九大官职,因此在朝中也算颇有声望。
卢植冷眼看着他:“太仆有何见教?”
曹陵说道:“祖制也好,圣人也罢,岂能料定今之事?自然不会有言在先。可是,圣人以礼法教化。士农工商,士为万民之首,当辅佐天子,驾驭万民。今陛下将数百工商之徒,拔擢爵位,与士等同,不是乱了圣人礼法,又是什么?”
“不错。”杜畿附和着。
“昔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乃有大汉昌隆。光武尊礼重士,方建大汉二百年基业。陛下当秉承此训,中兴汉室,切不可听信商贾小人之言。”
“胡言乱语!”孟建实在听不下去了。
“尔等皆是国之重臣,为一己之私,裹挟大汉列祖列宗和圣人之言,无端指责君主,岂有半分为臣之道,礼法之心?什么祖制,陛下此举,顺应万民之心,诏令以出,商旅百姓,无不奔走相告,称陛下为万世明君,单这洛阳城中,便有数百家商户,向百姓发放粮食、冬衣等过冬之物,以示庆贺。”
“陛下仁德英明之举,使刁钻诡谲之商贾,纷纷感念,以至于有此回馈百姓之举,岂不正显陛下教化有方,使其弃暗投明?如今益州逆贼自立,对抗朝廷,陛下使万民齐心,共讨刘焉,实乃英明神武,盖世圣举也。”
“我看尔等,不过是怕这些人得了爵位,有了赐同士族出,便会有其家族子弟,与尔等子侄争位罢了,何必说着冠冕堂皇之语?”
“放肆!”曹陵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指着孟建的鼻子就呵斥了起来。
“我等深受朝廷厚恩,自当匡正得失,进献忠言,你为河南尹,仅因政见不同,便对我等忠臣妄加揣测,擅自污蔑,实在是不成体统!”
“不错,河南尹当廷污蔑朝廷重臣,用心险恶,还请陛下降罪!”
“臣等伏望陛下察纳忠言,以应民心!”
孟建冷冷一笑:“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吧?我孟建追随陛下于微末之时,自雁门起,遍历并州各地,多听百姓之言,既深知陛下为人,更清楚百姓如何看待陛下。尔等久居庙堂,不见百姓之面,不听百姓之语,就敢在此大放厥词,口口声声代表民心,当真厚颜无耻。”
“大胆!”
“放肆!”
众臣个个愤恨不已,对着孟建一通指责,孟建却傲然站立,丝毫不惧。
钱理、石韬等人,也全部站到了孟建的边,以示声援,和众多大臣,怒目相对。
钱理眼珠一转,说道:“陛下刚刚才说过,朝堂谏言,各抒己见,皆不论罪。而且我大汉律法中,不曾提及廷上叱责其他大臣之言,该当问罪,各位如此急切,公然违抗陛下旨意,众口一词要求陛下降罪河南尹,不知是出自哪家的律法?还是……”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众多大臣一眼:“还是因为心虚,方才这般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