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平时接待的游客挺多的,周围环境也好,适合放松静养,所以就有很多香客游客问能不能在这儿住些日子。原本观里也没什么客房,只有几间闲房,收拾收拾给人住。但住的人多了,观里也就加盖了几间,虽然还是不够住,但比着以前预约能一竿子捅到两年后的情况好很多。
雯洁从小就跟叔叔关系好。雯洁家里孩子不多,也就王叔跟小孩儿一样,愿意哄着小姑娘玩儿,没等玩儿了几年,雯洁刚懂了点儿事,王叔就冷不丁地出家了。小孩儿小,以为出家就是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以后都见不着了,自己不声不响地难过了好久。等大了点儿,才知道自己可以随时去玩儿,于是寒暑假就常来探望,那点儿难过也就早就忘了。
王叔早两年做了点儿生意赚了些钱,后来算是机缘凑巧,突然就想开了,没多犹豫就出了家。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没孩子也没结婚,爷爷奶奶也年纪大,管不住了,说出就出吧,另一个活法而已。
雯洁在这儿住不用掏钱——王叔给垫,但也不是白住,零碎的活,只要雯洁能干,就不会是其他人的。做饭雯洁不大行,伊人又闲着没事,就拉着雯洁一起给做饭的大师父放了个假,伊人掌勺,雯洁打下手。
两人在后厨闲扯几句,雯洁又问起伊人跟秦朔的事。伊人来观里本里就是想静静心的,这些烦事杂事都不想提,就简单说了两句自己的想法,没再多提。雯洁见伊人没往后接话,也看出来了,没再往下问。
可雯洁那个脾气又不是能憋得住的。等了一会儿见伊人没动静,雯洁张了张嘴,还是道:“你们俩这个状态……感觉你从一开始就在叽叽歪歪你知道么,喜欢就去追,不明白就问清楚。二十多岁的年纪,不犯方向性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你懂么?”
伊人被突然被雯洁数落,惊了一下,惊完又笑了,知道这才是雯洁该有的脾气。
伊人听着雯洁话里带着不满的干脆利落,倒觉得雯洁这样的想法才是自己想要的,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点潇洒的痛快。
伊人真的也很想跟雯洁一样,痛快一下,豁出去一把,不想秦朔开不开心愿不愿意麻不麻烦,也不管其他的人怎么看,就想跑过去,然后站在他面前问他到底还喜不喜欢要不要在一起。
可伊人知道,再怎么想,也都不是自己会有的想法、会做出来的举动。
伊人是想要个家的,但伊人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对另一半,无论是谁,来说都会很痛苦。伊人真得很少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什么,因为伊人从小需要明白,这样的想法,对于伊人这样的经历的人来说是很不懂事的。
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伊人向来都是先考虑别人的喜好,自己好像就没有喜好,只有可不可以和对不对,这个可以和对错也都是由良心道德和法律圈画出来的。
伊人知道自己这么想去冲动一把,也只是冲动。冲动过去后,还是会觉得,这样表达自己的喜好,对于秦朔来说,只会是一种负担。
伊人知道,秦朔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足够足够多了。
伊人想,最起码现在,不能太冲动,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伊人幻想着,合适的机会下,秦朔会发一通脾气,然后和好,可最坏的情况,也是要有点心理准备的。
伊人知道,如果秦朔选择结束,那自己就一定会干干净净地走。
伊人的客房窗下是一片陡坡,大概也种不了别的什么东西,观里的道长们就把这片空地都栽上了东坡竹。竹子像是长了没几年的样子,在这样的气候和地方上,长得不算很高,但也已经是伊人少见的高度了。七八米的细竹,禁不住大风吹,傍晚的时候会有一点小风,微小的一阵也刮得竹林翻浪,令人惊叹的好看。
道观白天有课,有给香客讲的,也有给弟子们讲的,雯洁跟着王叔听,伊人也一起听。
老师父给讲的那些伊人也不大听得懂,雯洁也不感兴趣,王叔瞅着俩人心不在焉的样,怕惹了老师父不高兴,想把两人撵出去干活。可看了雯洁几眼,才发现不是雯洁自己听,是雯洁想让伊人听。
散了课王叔才支走伊人问雯洁怎么回事,雯洁就把伊人跟秦朔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又说伊人最近状态不大好,又临考试,雯洁怕伊人出什么事。
王叔明白雯洁操心什么,表达完自己对侄女的嫌弃,又道:“她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她过得难受了,自然会去找解决办法,不用你操心。”
雯洁不言语,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
王叔横了自己侄女一眼,又想了想,才道:“那丫头我看了,心思细,但不是小心眼的那一类,以后等得了机会,你记得告诉她,以后过日子记住一句,除却生死无大事。”王叔想了想,又念了一句:“姑娘是个好姑娘,可交,但你也得记着,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雯洁应了两声,想了想,没往深了想,跟王叔说了声就颠颠地往院后跑。
伊人倒是把这几句给听进去了,自己念叨了两边,也不知道想起了点什么,连着皱了几天的眉头豁然就松快了。
雯洁倒是有点吃惊,自己又想了想,也没想出来个什么名堂。
伊人确实是有了点想法。
如果秦朔选择结束,那自己就一定会干干净净地走。
前提一定得是,秦朔选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