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瓘,即便是在青少年时就以“性负静有名理,明识清允”闻名乡里,也已经纵横政坛十余年,但是,距离后来的一飞冲天还有很大的差距,那个转折点,得到司马氏真正的重用提拔,引为心腹,其实就是在平定钟会之乱,主动帮助司马昭干掉了几个最强大的不好管理的刺头以后,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将军;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西晋建立后,都督青州诸军事,兼任青州刺史,后加号征东大将军、青州牧。。。。。。直至元康元年,作为帝师与汝南王司马亮共辅朝政,录尚书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然后,死于政变。
干掉钟会,就是卫瓘的人生拐点,否则,任你有再高的清名、再大的才华,再华丽的书法,都只能成为官场之上一个平庸的官僚(当然,估计也不会死的那么冤枉)。
现在,干不掉钟会的话,后面的一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卫瓘也不例外,而官场,是一个最能制造心魔的所在,身处漩涡之中,卫瓘每走一步其实都是如履薄冰,十余年走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已经理解了钟会为什么要用顶着骂名弄死嵇康,还不是因为帮领导背个黑锅可以获得更大的信任和话语权?为什么裴秀等人会慢慢和钟会决裂(只有山涛和钟会决裂的理由最充分)?还不是因为领导身边的座位就那么几个,你要想上去不就要把别人挤下去?
卫瓘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也想挤上去,至于中间付出什么,人性啦、原则啦,尊严啦都可以,反正那种罪恶感和负疚感可以通过寄情于书法文学,进入贤者模式而得到舒缓(这种法子试过,效果还不错)。
表面上,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监军,弄一些蜀锦转回北方,写写书法,研究研究玄学,是很悠哉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卫瓘是很焦急的,所以,刚才差点着了王迪的道儿,一下子把司马昭的一些交代都给暴露出来。
好在,毕竟也是在官场之上挣扎了很久的人,很快,卫瓘便恢复了心智:“笑话,邓艾、钟会两位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平日里又相处的极为融洽,相得益彰,哪里有什么反意?何况,晋公也是对二人信任有加,否则怎么会将如此重任托付与他们二人?休要动摇军心!”
“先不说别的,就先说晋公的信任,”王迪见突击没有得手,只得稳扎稳打:“由钟会出马主持伐蜀,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吧?当初想立下大功进位,提议伐蜀,结果满朝文武都持反对意见,甚至就连邓艾,都不支持在此时伐蜀,唯有钟会全力支持,您说,此行不是钟会主持大局,晋公又能选择谁呢?”
“这又不能说明晋公怀疑钟会吧?”
“十八万大军啊,再加上蜀汉归降的军队,总计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之多!”王迪笑问:“魏国总兵力不过五十万上下,除却镇守各地的守军,能拿出来的机动兵力能有多少?有一多半都在钟会手中了吧?换您是晋公的话,难道您还会如此放心吗?”
听了这话,卫瓘默然,扪心自问,这种信任,不会有人有,哪怕刘备,在其活着的时候,军权不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死了才把大权都托付于诸葛亮,因为没有选择了啊,而诸葛亮,也是万里挑一的人啊,你祈求钟会会和诸葛亮一样有高尚的情操和超越常人的自制力?呵呵。大战之中,借机吞掉诸葛绪的偏师三万,就可以看出来,权力欲望已经藏不住了,眼下管制蜀国故地的诸多措施,有一多半都是没有请示晋公的越权行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名为监军,但是,直属部队不过1000余人,其实是反被人家控制的!就连上报晋公的一些公文都要和钟会联名签署才能放行(私人信件也被钟会通过其他渠道检查过了)。
“再者,”王迪补充:“此次伐蜀,一直在和蜀国作战,经验最丰富,战功最显赫的邓艾,做了钟会的偏师,还要承担最繁重的任务,牵制沓中的姜维主力兵团,晋公的这个部署不是在人为制造二人之间的矛盾?再加上二人一个寒门出身,一个世家出身,天然的阶级对抗啊!”
“小人之心啊,小人之心。”卫瓘摇摇头,看破不说破,这么玩就没意思了啊:“即便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又如何?第一,不管是钟会、还是邓艾,眼下都没有谋反的实际证据,第二,如果真的谋反了,这十几万军队,晋公需要调动多少人马镇压?估计就算是防患于未然,先行调动的话,钟会就算没想造反也要起事了吧?到时候我可就。。。。。。”卫瓘本来想说到时候连自己也要被牵连,但是怕被王迪嘲笑,憋住了没说。
投鼠忌器呗,何况自己还在屋子里面,王迪表示理解:“监军大人,以为什么都做不做就没有危险了?钟会眼下做的这些事情不都是为了收买人心?等到人心一定,割据益州而自立的事情自然可以做出来,他那已经去世的大哥钟毓临死前为什么拼命诋毁自己的弟弟?不就是为了保证以后出了事不会累及自己这一脉嘛。到时候一旦钟会真的起事了,监军大人何去何从?是一腔热血报答晋公,还是和钟会叛军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