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被雨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水沟,一地凌乱的树叶,看得韩庆余心烦意乱。他站在窗前,望着连成一线的雨帘微微泛起隐忧。
这已是第三天的大雨了,昨天南边的河水已经涨了上来,接连两个夜里被支书叫醒去装沙袋挡水,怕是整个镇子里的人都睡不踏实了。
他身后嘀嘀哒哒的声音响个不停,盆和桶里又接了半指深的水。写字台被一层塑料膜盖住,时不时的掉下个水珠子。他的床上算是唯一一个干燥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泛着水光。
他记得1998年的洪水,很多庄稼地被水泡得颗粒无收,也倒了不少的泥坯草房,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打那场大水以后,镇子上的房子大半换成了砖瓦房。
韩庆余心中暗自祈祷,雨水赶紧过去吧。
“庆余!庆余!”韩国富披着雨衣进了院子,神色严峻。
“怎么了?庆余在屋里呢。”韩林氏忙到门口接过他的雨衣,看了看他的脸色,“是出什么事了?”
韩庆余听见声音也忙出来问道:“爹,怎么了?”
韩国富摆摆手,端起搪瓷茶缸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这才抹一抹嘴道:“咱家铺子北墙塌了。”
“啊??韩林氏惊叫一声,“那、那里面东西呢,全打湿了?”说着她就要去披雨衣。
“他妈,你别急。”韩国富示意儿子拉住,“哎哟,放心吧,我昨天看着北墙就被泡透了,早把东西挪到西南角去了。庆余,等我喘口气,咱俩再过去看看。”
“好,妈,你把雨衣脱了吧,湿漉漉的。”
“哦。”韩林氏叹口气,“这天是漏了啊,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你别怨天尤人的,咱们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不都过来了吗?现在只是下个雨,有吃有喝有窝避雨的,没事。”韩国富大咧咧的跷着二郎腿,他心里也愁怨,但他更明白妻子的性格,要是自己也跟着怨天怨地,她更加慌乱不安。
“可是,那些都是咱们的吃饭家伙啊,要是全砸里边了,再想……”
“哎呀!十一点多了,我饿了,你快去做晌午饭吧,净瞎操心什么呀,没有的事!”韩国富打断妻子,催促她去灶房忙活。
韩庆余猜想到爹或许有事要跟自己说,便也出声附和:“是啊,妈,我早上吃得少,也饿了呢。”
“行吧,我去做饭。下雨也好啊,一天没啥事儿,只捣鼓吃的了。”韩林氏念叨父子俩一句,撑着伞去了灶房。
“爹,严重不严重?”
“啊,不好说。建的时候差几块石绵瓦,图省事省钱,只把门口的屋檐留出来了,另外三边都几乎与山墙并齐,照这样下下去,难说啊。”韩国富拿起门后的擦脚布,仔细擦了擦自己被水泡得白胀发皱的脚,“吃过饭再去啊,你把那双高胶鞋穿上。”
“不用,光脚还好趟水,小时候最喜欢在桥上玩水……”
“让你穿你就穿,铺子里那地上都是平时落下的铁渣子,扎进脚底板拔都难。去给我找个小针来。”韩国富拉过小板凳垫着脚丫子,“我这满脚底板的厚茧还被扎呢,别说们那嫩脚,嘶,根本到不边上。”他用指甲掐出来一个,疼得呲牙咧嘴。
韩庆余蹲下,这前脚掌上……有十多个黑点。“我、爹,这都是啊?”
“那可不?都让我给踩进去了。你能下手不?”
“我怕挑疼您……”
“挑出来为止,在肉里更疼,爹受得住。”韩国富一拍大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