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在澡堂里上班的那半年,就认识了一个老乡。老乡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虽然已经显露出凋零的趋势,但人心地善良。经过秋菊明敲暗问,了解到这个老乡前几年死了媳妇,家里有两个已经成家的儿子。女人到了四十多岁,总想找一个踏实可靠的男人,安稳过日子就行,大富大贵她也奢求了。认定了这个男人之后,秋菊就展开了追求,每天都会有意无意找老乡说话,有时还会给他带一些吃用上面的东西。一个男人即使再愚钝,这么明显的暗示,想必也会开窍了。虽然秋菊嘴上强硬,甚至还会得理不让人,但平时认起真来还是别有一番女人的滋味来。老乡也就同意了,两个人调休时经常在一起吃饭。守平也很喜欢这个老乡,再加上老乡说话爽朗,简单直白,更加符合农民们的惺惺相惜。几杯酒下肚,守平喊他哥,他喊守平三弟。
秋菊和老乡第一次回家去见老乡年迈的母亲时,男人的两个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他们在一起。他们觉得这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一定是看上了父亲家的财产,不然还能图什么呢?说是图父亲这个人,鬼才信。
秋菊听到这两个孩子说这话,还没有进男人的家就走了。回到五十公里外的桃溪村时,她在守平面前诉苦,咒骂着那两个不肖的儿子。
秋菊的两个女儿听说了母亲的遭遇后,也不赞同母亲嫁给那个男人,怕母亲如果嫁过去了,指不定受多少委屈呢。嘉惠在和市里一个作轿车生意的男人结婚后,就一直想要母亲从桃溪村搬到自己家里帮着带孩子。嘉思呢,虽然嫁给了一个市区周边农村里的的公务员,可毕竟距离市里近,后来开发到了家里的地方,摇身一变丈夫成了拆二代。所以,衣食无忧的嘉思也想让母亲到自己家里享受几天福。
“你们那么孝顺?我都不信,两个视财如命的骚妮,你们能养我一辈子?”秋菊看透了两个女儿的虚荣。
那边老乡并没有放弃这个迟来的幸福,他在和儿子们多次的谈判中都没有赢得半点退步和理解的情况下,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拿起墙角的农药就往嘴里灌。两个儿子吓得不轻,赶紧把奄奄一息的父亲送进医院。醒来时,他斜眼看着两个不孝的儿子,向他们承诺,如果秋菊不在身边,他拒绝打点滴吃药。
当秋菊听到这个大儿子恳求她来看父亲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么惊险地一闹。
“老胡啊,你怎么这么傻,都多大年纪了……”秋菊紧紧握着老胡颤抖的手。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这条老命要不还要还有什么区别吗?”老胡鼻子上插着导管,痛苦的脸上尽量露出微笑。
不一会儿,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的人,当着孩子的面痛苦出声来,因为强忍抽噎而颤抖的身体,在白色的医院床单上依偎得更加紧密。他们这两个孤身的男女终于在生命的后半截找到了彼此。
老胡的儿子们在看到父亲病重这几天无微不至地照顾父亲,甚至拉屎撒尿也没有任何怨言和嫌弃,才相信这个陌生的女人是真心要和父亲在一起。他们也就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碍于面子,他们没有喊秋菊妈,而是非常敷衍地叫她秋姨。
真是可笑,父母的婚姻回过头来竟然还要征求子女们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