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王氏轻叹一声,弯下腰,低声道:“你起来吧。”
这话竟有几分柔情与妥协,只见那贺明生缓缓地抬起头,年轻的脸庞上已满是泪痕,望着王氏的双眼,充盈着悲愤。
“我知道你是为了国公府好……”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王氏,竟然有些哽咽。
她不安地揪着自己膝上的罗裙,揪到指节都发白,颤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国公爷真的回不来了,我这个继母,将何去何从?”
贺明生将手轻轻覆上王氏的手,拢住。
“小姐和少爷,很尊敬您的,您本不必这样。”
王氏摇头,语带悲凉:“你不明白,我没有退路了。木枝对我已经起了疑心,若有一天她知道……算了算了,这些与你说,你也不明白。我只求将木枝风风光光嫁出去,将榆儿带大成人。等他们各自安好,我便回雾州,孤独终老去……”
说到此处,王氏触动了情肠,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往日府中指挥若定、叱咤风云的当家主母,此刻也不过是个无助的小妇人,贺明生看得又是难过、又是心疼。
他不敢再进一步,只敢这样跪在王氏跟前,握着王氏的手,便已是天大的幸福。
“奴才不知夫人有何隐衷。奴才一心为了国公府好、为了夫人好,奴才只求夫人能开心些,往后再也不说这些惹夫人不开心的话。若夫人真要防老,奴才求夫人不要信错人,舅老爷……您一定要防备着啊!”
王氏点头:“我晓得了。只是我一介女流,外头认得的人也少,不指望兄长,又能指望谁。便知道他必然从中盘剥些许,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贺明生想去替她擦眼泪,手才伸出去,又颤抖着缩了回来,到底还是不敢。
“奴才旁的也不懂,只有这颗守护夫人的心。”
王氏望着他,望了许久,终于眼神又黯了下去,满脸疲惫,连嗓子也哑了。
“旁的也没什么,守着嘴巴,不让府里的人知道银钱往来。还有,以后你尽量不要来嘉实堂了。”
贺明生一怔,拢住的手,渐渐地松开了。
王氏低声道:“我是为你好……”
*
次日一早,嘉实堂便派双青过来,说府里备了一辆马车,这些天专门接送陈木枝。
又说王氏准备了一抬箱子,是专门给陈木枝的外祖母、也就是郑家老太太舒贞郡主的见面礼。
陈木枝知道,这些表面上的功夫,王氏一定是做得极好。当下也很表面地谢了一下,让双青给王氏复命去。
安国公府离郑家只隔了三条街,马车过去也就约摸一刻钟的路程。
陈木枝坐在马车里,想起许久不见的外祖母,心中的思念之情突然变得极其浓烈起来。
海上数月,外祖母该给自己担了多少心。
而陈木兮的离世,又给最疼她的外祖母多大的打击啊。
陈木枝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