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这支,上数三辈,都是忠君不二的社稷之臣,皇帝换了几位,怡亲王府也世袭了三代,却从来没有出过权力中枢。
弘昌一朝,内阁一应事务皆由大学士统领,但真正的权力中枢却在机枢处。怡亲王是机枢处的首席,其余几位内阁学士,加上誉郡王和数位王爷,共担机枢之责。
正因为怡亲王一支在帝国中枢已担纲上百年,根基遍野,实力超群。
不仅深得皇帝信任,朝中也从来无人敢生撼动之心。
但,纵然怡亲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地位,朝中也从未吹过“摄政”之风。陈木枝暗想,自己去海上转了一圈,这朝局,似乎也变化得厉害啊。
不过,郑家到底也是世家,又有老太太此等身份,自是不会在饭桌上犯忌,虽是说着世子,却并不往朝事上多说。
倒是郑存晏天真。
“木枝妹妹,你是如何躲到舰船上去的?”
这段,陈木枝记得。
“我从未见过大海,听闻爹爹出海打仗,我便悄悄地跟去了。路上掳了个小兵,换了他的衣衫,等爹爹发现我时,我已经在海上了。”
老太太深深望了她一眼,却并无打断。
郑存晏又问:“听说水师遭遇滔天巨浪,都以为指挥舰在巨浪中消失,定是沉入海底了。可又听说,后来渔民发现你们的舰船时,舰船安然无羔。所以这中间数月,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这话,在水师衙门早就问过许多遍,陈木枝的确答不上来。
她摇摇头:“我连巨浪都不记得了。”言下之意,其他的就更不记得。
倒是郑存晰也是有着颇多疑团,说道:“木枝妹妹想来是在海上受了惊吓。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倒是不问也罢了。不过木枝妹妹,我倒也很好奇,渔民发现你之前的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这题陈木枝会。
“我记得我快要渴死了,海水又不能喝。船上储存的淡水一滴不剩,你们猜猜,我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连郑存芳也好奇起来:“吃生鱼吗?”
陈木枝笑了:“要靠我这个三脚猫功夫在大海里捕鱼,几近妄想。”
“所以到底是吃什么呢?”郑存晏认真地望着她,等待答案。
“干粮是有的,只是没有淡水。”陈木枝道,“我当时已经渴到虚脱,只觉得眼睛都模糊了,心里想着,再也见不到外祖母了,再也见不到存芳了,我就哭……”
“啊,你吃自己的眼泪水吗?”
郑存芳这一问,把大家都逗笑了。
“眼泪水也是咸的,怎么能吃。”郑存晰嚷嚷。
连老太太都忍不住了,笑骂:“木枝这丫头,还是惯会胡说八道哄我开心。说正事儿呢,还要胡扯。”
“真的不是胡扯,外祖母。”陈木枝喊冤。
“不过,我一哭,还真哭出主意来了。”
“啊?”
“眼泪水又热又咸,我突然想起,以前我……我姐姐身子不好,藤花常常用小瓦罐煨药。那药咕噜咕噜煮到沸,水汽凝在瓦罐盖子上,会滴下好多小水珠。”
郑存晰双眼突然亮起:“所以,你想法子凝水汽,水汽里头是没有盐分的!”
“对啊。船上有伙房,里头什么都有。我生了火,将海水放在锅里煮沸,凝在盖子上的水珠收集下来,足够我一个人喝的了。”
众人皆惊呆了,没想到陈木枝在海上漂流数月,竟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