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米直接从窗子里翻进去,揪住季星燃的袖子,要把她往外拉,一拉的力度之大,差点儿让季星燃把一碗馄饨倒到脸上。
“停,停!用嘴!能动嘴就别动手!”季星燃从炒米手里抢回来自己的袖子,教训炒米道。
炒米哼了一声,那意思是——你自己平时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嘴,干嘛非要让我动嘴。
炒米指了指外面:“三,来了。”
季星燃一听,就知道是季云台来了,连忙出去迎接。
“季三叔!您怎么亲自来了?”季星燃一家对季云台都很尊敬,古代读书人不容易,能够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当上书院先生的,那可不光是才学的问题,还有人品和名望的要求。
季云台手里攥着报纸,听到季星燃的声音,目光才从周围正三五成群围观、朗读报纸的人身上收回来,看向季星燃。
季星燃一对上季云台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季云台此刻满脸通红,热泪盈眶,嘴唇颤抖。
他颤抖着嘴唇说道:“星燃丫头……我惦念了半辈子都没做到的事,你……你做到了!”
“啊?什么事啊?”季星燃有些惶恐,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哈,她总觉得在她身边呆久了的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二货感……呸呸呸,应该说是不俗之处。
季云台以目光代替手指,环视四周,强忍着激动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教书育人,让天下人读天下书……以往在书院里的时候我是先生,名下学生无数,但,这并不值得骄傲。”
季云台是真的激动,季星燃把他带到食肆里,找了个空桌子——原本是不空的,但季星燃面色森冷地站在桌子旁边活动筋骨,捏捏拳头,蹬蹬腿什么的,不过片刻,那张桌子就散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季星燃请季云台坐下来,季云台对着桌上的剩饭剩菜也不计较,只拉着季星燃说他心中的激动:“……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教书,不教他们,他们也会去读书,因为他们有这个家底,有这个本事。”
“我真正想做的是,让那些原本读不起书,不知道读书为何物的人读上书……但那真的太难太难了,我尝试过无数回,我免去他们的学费,提供纸笔给他们,但他们依然要负担沉重的劳作,要养家糊口。”
“我甚至尝试过给钱让他们来念书,只要他们识字,就奖励他们钱财粮食……”
不知何时到来的季昌明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在季云台身侧坐下来:“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财帛动人心,利益本身毫无贬义,但一旦存在利益,就会引发各种问题。
季云台听到季昌明的声音,苦笑了一声:“是……昌明兄果然比我更懂人性。”
季昌明悄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懂人性,我是懂钱……也差不多。”
季云台对季昌明和季星燃说:“我发誓为之奋斗终生却始终毫无进展的事,如今却让燃丫头给做成了……我有生之年,哪怕在书院,都未曾见到这般男女老少聚在一起,求知若渴的样子。”
书院里学生跟先生,或者书童,那都是想读书能识字的人,但总有些洒扫的下人杂役,即便身在书院,也对读书一事嗤之以鼻。
垂髫孩童们来读书,并不明白启蒙的含义,只是被父母族人送来,说别人都这般做。
他们念着书,却未必想念书,未必渴求书中的道理经义。
黄发老人们不愿读书,自认已暮薄西山,再学也无用。
“但是,你看……你看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脸上的激动、渴求,他们追着朗读的人,自发跟读的模样……就是我梦想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