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盘问,让卫君觉得自己是个犯人,一个寄人篱下的阶下囚。
除了地点不在牢狱,其他过程跟讯狱已经没什么两样,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不过他作为国君的脸早就掉在地上被人踩来踩去快二十年,捡不起来了。
虽说对他造成的打击不大,但遇事总会不爽,难免郁郁。
却也丝毫没有办法做出改变,只能往一个小木人上画圈圈,诅咒秦王。
像这样的厌胜小人还有一个,是他以前用来诅咒魏安釐王的。
卫君迷信,这是他的发泄方式,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作为一个软弱的附庸君主,他没什么志向、也没有所谓的坚持。
哪种方式能够让他愉悦,他就会去选择哪种方式来逃避现实。
读书对他而言,只是为了能和别人有些话题,比如韩非的文章,也是跟风去喜欢。
什么法家、什么思想,他都不关心,但以韩非的名义办宴,会让大家把目光投射过来,让卫君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点地位的人。
另外一种创造良好自我感觉的方法,就是寄情于厌胜。
他根据民间的偏门邪说和从楚国流传过来的巫术法门,默默地在成为大法师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对自己用吉祥厌胜,在屋里特定的位置摆一些植物、用品来增加运势。
对讨厌的人,则用制压厌胜来诅咒。
他一直认为老丈人魏安釐王是被自己咒死的,还有吕不韦也是,心中暗爽,但又不会告诉旁人,沾沾自喜地有一种掌握别人生死的错觉。
虽然魏安釐王把女儿许给了他,还推他做了卫国的国君。
可那都是为了方便控制卫国,所以卫君恨他。
恨他诱杀了自己的兄长,还把卫国当傻子傀儡一样地摆弄。
卫君足足画了九年的圈圈才把他给弄死。
现在的这个魏王,魏增,继位元年就丢了二十座城,这二十座城成了秦国现在的东郡。
接着又是连年丢城,魏王对卫国很快就没了影响。
但秦国又开始管控卫国,建立东郡,把濮阳划归进来。
卫君就开始给秦王嬴政画圈圈。
正在他认认真真往小木人脑袋上画圈的时候,张肖在门外轻声道:“君上,老仆有件东西想呈给君上一看,不知君上是否方便。”
“等着。”
卫君赶忙起身把小木人收进书箱,然后端坐在案前,平复一下呼吸:“进。”
张肖拎着食盒欠身进门,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边开盒子边说道:“这样东西,是君上曾经也吃过的,不知君上是否记得?”
盘随声落,四个青禾团摆到了卫君面前。
“这是……”
“君上,这是青禾团啊,先君最爱吃的,老仆还记得,君上您那时还是个少年,有次吃了二十几个,腹胀难耐,连着两天都没能吃得下其他东西,还说——”
“还说寡人再也不想看到这青绿色的团子了。”卫君接话道。
张肖缓缓地点点头:“是,老仆还真是有些怀念啊,那段日子。”
卫君想哥哥了,子南公期。
如今再次看到青禾团,静默地盯着团子回忆了很久。
然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君上……”
张肖小声提醒道,又指指脸,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卫君眨了下眼睛,脸庞滑落一道清凉,用手抹了一把,是泪……
吃个团子,居然……流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