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行早起才眯了会儿,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地,闻言眉头紧锁着,挥了挥手,何管事懂事,忙退至门外。
池嘉行举目确定书房里没人了,这才支着手臂从榻上起身,摇摇走向书架,往暗槅子里取出一个荔枝纹剔红盒子来。
解钥匙、开锁、打开盖子,一张黄旧的纸片静静躺在一叠蓝皮账册上。
池嘉行登时腰一直,沉沉地盯了那张纸半晌,伸手捻起来,慢慢打开……
板滞了呼吸。
追悔莫及的感觉涌上头,他为什么要打开这个盒子?
“啪”地将盖子合上,池嘉行捧着盒子在书房里转来转去。
他要重新找个地方,把盒子藏起来!
藏起来!
忽地天旋地转,身子一软“扑嗵”头朝下栽倒在地。
外头何管事听见里头声音不对,连忙推门进来,当下唬了一跳:“哎哟老爷,小的扶您起来。”
池嘉行在地下扑腾,扒拉着盖子朝天的剔红盒子。
手抖得筛糠般,却执拗地指向翻倒在地一张黄黄的纸片,歪斜的嘴角有道口水流下来:“去!去……”
何管事手上扶着池嘉行,盯着那蓝皮账册的眼中却发出贪婪的绿光,以至于一时不曾领会池嘉行的意思。
半晌一低头,只见池嘉行拿直直的眼瞪着他,吓得连忙收回不该有的心思,扑过去将那张纸抓到手中细瞧。
“京畿道?”何管事喃喃地道,半天回过神来,登时后脊梁骨发凛,“哎哟娘来!”
低头又见池嘉行抖抖地伸出另一只手,拼着老命拽那蓝皮账册,嘴里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去”着,何管事倏地翻身起来:“老爷,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小的请太太过来。”
何管事步如云飞,越跑身上越发毛,胸中如几百个大鼓嗵嗵地捶。
劫持十四爷的人晓得池嘉行的账册放在哪儿!
这是警告,
不容闪失的警告!
何管事火烧屁股般一溜烟跑到正房递消息,使人叫太医,完了蹿回账房:“快快快,别磨蹭了,赶紧装箱!统统装箱!”
账房院子里壮观地铺开着一口口大箱子,排得没有落脚的地,上下还叠摞了几层,全是茶叶丝绸雪花银,塞得手插不进。
见小厮们偷懒,何管事抬脚就踹,踹累了才开骂:“没眼色的东西!死不拣好日子!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何管事,这茶叶还差五百斤……”记账的拿着账簿和笔,亦步亦趋弱弱地问。
“五百斤?还管个屁啊!”何管事晦气地道,“有多少装多少。”
人家还不晓得茶叶缺了五百斤么?
一切明白过来之后,何管事欲哭无泪。
他跟了池嘉行几十年,池嘉行什么时候捏着鼻子认栽过?
可世事无绝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