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低估了毁宗弃庙反对派的实力,也低估了那些宗族势力。”虞子期叹了口气。
“直到第二年,这整个梁州,也只有南阳一地成功做到了此事。”
虞子期神有些落寞,他虽然早早的扫清了南阳县内的宗族神。可此刻说来,却没有一丝得意。
“南阳虽然功成,却也得罪了人。在第三年初,朝中刚刚有撤销法旨的风声时,我与南阳县尊,就被大源府以滥用职权之名,贬到了武安军中来,成为司礼中的一名佐官。”
“其余人,在折损了力量之后,再难有所起色。”
“如今看来,还是文河棋高一着,看得更远。”
“如果当初百名士子,都能够坚定的跟着文河,徐徐图之,未尝不能扫平梁州的所有神。”虞子期叹了口气。“哪会像如今这般,连在军中,都……”
原来是这样……
沈追这才明白,虞子期为何只有灵桥中阶的实力,而且气息还不稳。
文臣的修为与官位息息相关,一旦被贬,如同釜底抽薪,修为一落千丈。
再想稳固境界,靠自己提升,就要比之前困难无数倍。
当初这一部分士子轰轰烈烈的行动,所有人都失败,唯有南阳成功。
如此智计和手段,要是让虞子期升了官,恐怕会更加了不得。
反对的人,当然要把虞子期给bī)走。
至于虞子期为什么会混得这么差……
一来,虞子期善文不善武。
二来,随着毁宗弃庙的法旨即将被撤销,宗族豪门,王侯贵族又重新占据上风。想必也是暗中有人打了招呼,才导致虞子期在军中都过得艰难。近两年的时间,修为都没有恢复,反而有下跌的征兆。
能有这种实力的,恐怕也只有地位超然的梁王府了。
“先生不必介怀。”沈追宽慰道。“大势如此,即便是重来一次,当初没有分歧,韦大人也未必能够力挽狂澜。”
梁王府不倒,恐怕最终还是于事无补,再者,时间太短了,韦文河就是再逆天,恐怕也无法左右得了整个梁州的局势。
顿了顿,沈追又道:“先生如今,可还在司礼中任职?”
虞子期摇了摇头道:“已经不是了。”
就在沈追要再问时,王龙却突然传音过来。
“沈校尉,虞大人早在半年前,就被梁王一脉的人设计夺去了最后的文官之职。如今,只有武将头衔,为先锋统领。”
“他在万峰城中,没有驻地,麾下的兵卒也极少,为了避祸,不得不一直待在这沧澜江的边城之中。早前还有上任南阳县尊随他一起,四个月前……不幸死在了方外战场上。”
“沈校尉,子期先生智勇双全,实在是迫于大势才不得不沦落至此,我师弟曾言,梁州百百名士子之中,唯有虞子期可与他坐而论道!”
“我明白了。”沈追不动声色的听完。
王龙是想他收留虞子期,而虞子期既然答应王龙来见自己,当然也有投靠的意思。
若是放在以前,沈追自己都自难保,虞子期这样的人物,哪怕再落魄,也不会来投靠他,可如今却不然。
沈追现在是校尉,而且马上就要议定封号,成为封号校尉。沧澜江一战,沈追的名声早已流传在外。
一名神通可期的天才,且又是封号校尉,当然就有足够的本钱,吸引虞子期这种落难的潜龙投靠他。
刚才虞子期既然能和他聊这么多,并且询问了他对毁宗弃庙的看法,招揽起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否则,话不投机半句多,虞子期怕是早就该走了。
念及至此,沈追从椅子上起,来到虞子期前,鞠躬行了一礼。
虞子期神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缓缓开口道:“沈校尉这是何意?”
“先生大才,沈追厚颜,想请先生留在我边,时时请益。”
“这是武安军,方外之地,我有何能,可以帮到校尉?”虞子期自嘲道:“我现在不过是灵桥中阶,体内经脉断续无常,连稍微强一些的灵桥初阶都打不过,这种战力,不及校尉万一,恐怕于校尉无用。”
沈追仍旧保持鞠躬的动作,诚恳道:“沈追有信心,能帮先生恢复境界。再者,先生之才,在谋不在武。若能得先生相助,如同猛虎添翼!”
“我曾得罪过梁王世子,斩了他的一位亲信,你可明白其中含义?”虞子期又问。
“先生之举,乃是除恶扬善,巧得很,在下也曾因为捣毁宗族神,得罪过一名封号校尉,他就是梁王府的人。先生与我,实乃、实乃……志同道合。”
虞子期听沈追如此形容,不微微一笑。
他当然知道沈追与李乘风结仇一事,只是在来之前,并没有把那河源县中的小小捕快,与如今的封号校尉联系在一起。
直到刚才一番交谈,这彻底相信。
在来之前,虞子期曾以连山易占卜一卦,卦象曾言,白云之上有贵人。
不过,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是自己的贵人?
虞子期有些犹豫不定。
他现在落魄至此,两年过去,还好好的活着,梁王府的人未必有对他赶尽杀绝的心思。
一旦站到沈追这边,就必然会重新进入梁王府的视野,其中危险,不言而喻。
可他怎么能甘心?怎么能满足于苟活?
就在这时,沈追再度开口。
“先生当年对沈追有指点之恩,如若先生愿意留下来,沈追当以师礼待之。”
虞子期闻言,微微动容。
而且此刻,他心中也有股明悟,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想要再次起复,恐怕就难于登天了。
心中微微一叹,虞子期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跨步从椅子起,将沈追扶起,待沈追站直,他又缓缓的弯腰,长揖及地。
“虞子期拜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