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眼睛瞬间雾蒙蒙的,低着头恼火的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小腿。
“唉”忽然一声轻叹在伊莱克斯的头顶响起,老教皇蹲下身,干净的白色教袍也随之垂落到了地上,老人将伊莱克斯手中的抹布抽了出来扔到了一边,随后伊莱克斯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了起来,也许是怕男孩掉下来,老人将男孩向上颠了颠。
“教父……”伊莱克斯带着颤音轻声叫道,由于怕自己摔下来,下意识的紧紧的抱着老教皇的肩膀不撒手,将老人的教袍攥出了一个又一个褶子。
老教皇并没有理会,只是将男孩抱得更紧了。
走出餐厅,庭院里阳光明媚,伊莱克斯不由得伸手遮了一下眼睛,但很快就将手放了下来紧紧的抓着老人的肩膀。
鸢尾花在微风中摇曳,静谧而带着祥和,这正是圣山之上万年不变的景象,这里四季温暖如春,一切气候都随着圣座的心情而变,作为一位传奇级强者再加上神明赐予的秘宝,拉特兰宫控制着整座圣山,乃至整座圣城的天气,不过老人常说,自然有自然既定的轨迹,人无需多加干预,所以圣城的天气大多是随季节而生,只有老人所在的圣山是凭自己的喜好而定,永远如春般和煦。
平日里望着庭院里一成不变的景象伊莱克斯也没觉得有什么,无非只是一些在他看来麻烦至极却又娇贵的花花草草,如果没有这些破花,也许老人能对他更上心一些,而今天望着这些平日他觉得碍眼的,乃至嫉妒的鸢尾花,都觉得格外的顺心,竟看它们都觉得可爱了。
伊莱克斯趴在老人的肩头,看着飞燕从屋檐上轻快的飞掠而过,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鼻下还有一股好闻的气息,嗯……是鸢尾花与紫罗兰,还有薄荷的混合香味。
伊莱克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喜欢这个味道,与他身上略显刺鼻的薰衣草香味不同,这个味道清新而淡雅,自然而清爽。伊莱克斯下意识的寻找着气味的来源,最后,男孩悄悄的将头凑到了老人的发边,这是教父身上的味道……
这让他不禁又在心里埋汰起那位已经过世许久了的卢克大主教,为什么作为教父的教子,他的品味就这么差劲呢?反正他是不喜欢那些繁芜而华丽的图纹,也不喜欢对他而言并不好闻的薰衣草水,当然,更不喜欢那该死的牡蛎……
“你在想什么?”老教皇蹙着眉头打量着伊莱克斯,他以前从没觉得养一个孩子会这样费心又劳力。
“没想什么”伊莱克斯从恍惚中惊醒,尴尬的摆了摆两只小手,解释道,下意识的打量着四周。
屋子是拉着窗帘的,只有一角没拉严让阳光不经意的流了进来,虚晃的映出了房里的装潢。
房里的陈设并不十分堂皇,但也算符合他的品位,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的帐幔,看起来并不如贵族暴发户家里的华丽,但这绣工可算得上是最精致的了。床上铺着一块素白色的丝绸罩单,在阳光下隐隐有流光在其中游转,远远看上去并不起眼,走近些瞧,才发现这上面全是银丝勾勒而成的暗纹,在昏黄的油烛下流动着银色的光华,亮眼却并不刺目,柔和的安详。床的四周也挂着短幔,花样与材质与床上的罩单一应相同,不过可能更薄一点,隐隐透光。床头是银质的,中间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两侧则刻着两个栩栩如生小天使,仿佛在拱卫着那神圣的十字,一个没有血迹的、干净的十字架。
“这是您的卧室吗”伊莱克斯眨了眨眼睛,昂着头望着老教皇问道。
“嗯”老人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后将男孩抱到了床边。
“真好”伊莱克斯感叹道“如果我也有这样的一间卧室就好了”
“你的居所也不差,贪心的小家伙”老教皇蹲下身“你住的可是卢克曾经的居所,陈设都是最好的。”
也不知老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男孩听见老人的话语,紧张的绷直了脊背,手紧张的揪着着手边衣角,忧虑且胆怯的打量着老人的脸色。
不过老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蹲下身伊莱克斯的鞋脱了下来。
“唔,教父…这是做什么?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这实在是太尴尬了。伊莱克斯局促的弯下腰,想要阻止老人的动作。
老教皇不为所动,将男孩的袜子脱了下来,教袍撸了上去。
浮现在面前的是红肿的脚踝和带着淤青与擦伤的小腿,还有些许鞭痕。
“教父”伊莱克斯慌乱的拉下衣摆,用手握住小腿,期许可以遮住自己腿上的伤疤,不过这双手也并不细嫩,有的地方甚至比老人的手还要粗糙。
“手拿开”老人不耐烦的拍掉了男孩的小手,将伊莱克斯的小腿抬了起来,伊莱克斯紧张的抿着嘴唇。
“谁让你去做清扫工作的?洛佩斯?”老人的手在男孩的小腿上轻抚着,神奇的是,老人的手抚过的皮肤变得无比的细嫩,柔和的圣力作用在男孩的腿上,那温暖却又痒痒的感觉让伊莱克斯舒服的想要呻吟。
“不,不是,洛佩斯先生人很好的。”伊莱克斯连忙否认,他可不希望冕下会误会好心的洛佩斯执事,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导致洛佩斯执事被误解,他会愧疚、自责的。“是我想多赚取些金币,才接取了打扫神祠的任务……”伊莱克斯低头望着老人的头发解释道。
“那打扫神祠怎么打扫到餐厅来了?”老教皇轻轻的挑了一下眉梢“你应该知道,拉斯兰宫里的差事是不接受执事殿、教士部和使徒生活会的管辖的。”老人顿了顿,追问道“另外,你要钱做什么?虽然没有报酬和补助金,但是你应该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拉斯兰宫里的差事由总理执事,也就是被誉为‘黑衣主教’的洛佩斯执事全权负责,清扫的工作也有专人来进行,而这些人通常都是侍奉在圣座身边的执事,好说话的洛佩斯执事也许是认为伊莱克斯笨手笨脚的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添乱,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从没有安排伊莱克斯在拉斯兰宫里做一些费力的工作。
不过说来也尴尬,他这位圣座的教子,算来算去,品阶竟然还没有教皇宫的执事高。
至于钱……他现在确实不需要那种东西,他生活上的开销全由拉斯兰宫负责,根本不需要他为此费心,但是……
“这种东西多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伊莱克斯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侧的地面,心虚的避开了老人的目光“毕竟谁不喜欢呢?”
老教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蹲在伊莱克斯的面前,两只胳膊架在在伊莱克斯两侧的床上,什么话也不说,静静的看着伊莱克斯。
“好吧,我承认……”伊莱克斯要了咬嘴唇,快速的瞥了一眼老教皇,手指下意识的搅弄着衣角,不自然的扭了下身子“但愿,但愿您不要生气”伊莱克斯垂着头丧气的道“我没钱,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教廷,我会活不下去的,您应该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我不想再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老教皇盯着伊莱克斯看了一会儿,只把男孩看的心里发毛,上下睫毛不断的唿扇,过了号一会儿,老人方才打破了令伊莱克斯紧张而尴尬的安静气氛。
“你很怕我吗?”一如既往低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些浅浅的许落寞与孤寂,不仔细听怕是听不出来的。
“您是我的教父,我怎么会怕您,我对您只有敬爱。”伊莱克斯习惯性的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笑容,手上拽的更紧了。
“噢?怕不是敬爱而是敬畏,或者更直白一些说成是畏惧更形象一点吧。”老人看向了床上,准确的说是床上的一只手,一只紧紧拽着他衣袖的小手。
伊莱克斯轻呼了一声,像是被烙铁灼伤了一样急忙松开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藏进了衣袖、背到了身后。
“我可不会喜欢爱撒谎的坏孩子。”老教皇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脱下了自己身上刚披上的外袍,随手搭在了一旁,然后自顾自的拉开被子,走上了床。
伊莱克斯坐在床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与自己教父单独会面的时候总会被他搞得如此尴尬……
“你不想休息一会儿吗?”所幸老人没有让他继续难堪“衣橱里有新换洗的睡衣,虽然肯定不会合身,但是凑合一下还是可以的,换上后上床休息会儿吧。”
“唔,谢谢教父”伊莱克斯如获大赦的松了一口气,起身向床上的老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转身,刚走一步就差点跌倒,脚踝处的痛楚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伊莱克斯眨着雾蒙蒙的眼睛下意识的望向了老人,老人闭着眼睛并没有什么表示。
如果安东尼在就好了……伊莱克斯幼稚而委屈的想。如果安东尼在,绝不会晾着我看我的笑话。
男孩一瘸一拐的向衣橱走去,还好衣橱距离床边并不算遥远,没走几步路就到了,伊莱克斯按照老人的吩咐从中取走了一件最朴实无华的睡衣,然后脱掉了自己现在的教袍,乖乖的换上了老人的睡衣。
“过来”老人的声音里隐隐有些不耐“躺下睡觉”老人挪出了一块地方,掀开被子,吩咐道。
“喔”伊莱克斯乖顺的走了过去,躺下。
老人微微起身,贴心的将伊莱克斯的被角掖好。
“睡吧”老教皇重新躺在了伊莱克斯的身边,转了个身面对着伊莱克斯,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男孩的身上。
真好,衣服、枕头、杯子上都有教父的香味,伊莱克斯开心的自我陶醉着,一双并不自然的蓝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老人看。
真是幸福啊……伊莱克斯感叹道。
“对了”老人似乎想起什么,睁开眼睛望着伊莱克斯道“以后少和克莱尔玩,那不是个好东西。”
“噢……”伊莱克斯应了一声,不大情愿,不过还是应允道“我听教父的”
男孩一瞬不瞬的看着老人,等待着老人的下文,不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却窗外一二声的鸟鸣与隐约的喧闹声,再无其他声音传来。
“嗯,你知道吗?今天是卢克的生日。”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开口道。老人的声音越发低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直至不见,最后仿若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情感的雕塑,老人伸手在伊莱克斯的身上拍了拍,然后收了回来。
“教父,伊恩会陪着你的。”伊莱克斯小心翼翼的攥住了老人的手,见老人没有反感的意思,轻轻的抱着老人“教父不要伤心了,是我不好……”
一双并不自然的蓝色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老人的脸,他从未如此近的注视过自己的教父,忐忑模样就好像是在准备接受最后的审判一样。
阳光以奇异的韵律跃动着,将银色的绸幔都渡上了一层金辉,温暖而平和。
如果能一直这么和谐就好了。伊莱克斯天真的想道,将老人抱得更紧了。
老人没有阻止伊莱克斯的动作,只是伤感的叹了口气,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不少,疲惫的看着赖在自己胸口汲取温暖的伊莱克斯闭上了眼睛。
“睡吧,不要被克莱尔带坏了。”老教皇闭着眼睛将男孩再次搂到了怀里“但也不要叫他欺负了你。”
“有安东尼在不会有人欺负我的”伊莱克斯昂起一张笑脸轻轻的蹭了蹭老人的胸膛,乖顺的就像小猫一样。
老人正拍着男孩后背哄他入睡的手顿了一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