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手心攥紧,又缓缓松开,掌心里已被指甲掐出血痕。
被废了内力的萧桦,在这座深牢里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偏生他还如此美味,惹人垂涎。
看着萧桦拿出一壶酒,两个酒杯,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酒液闪着微微的光,酒香四溢,叶笙眼圈微红,“好。”
她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却被萧桦按住,“狱中太过清苦,连吃食都缺,更何况这样的好酒,我已经许久没有沾过酒了,馋得很,你别喝,做个样子陪我便是。”
叶笙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萧桦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笑容里情绪万千,他端了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他似是太久没沾酒,轻易就醉了,连手都有些抖,叶笙握住他的手腕,才发现他已经瘦得只剩骨头。
萧桦冲她歉意的一笑,“帮我倒酒吧。”
叶笙沉默着为他倒酒,一杯接一杯。
喝到第四杯时,叶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来接,抬眼看去,才发现他已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双目涣散,嘴角溢出一丝黑色的血丝。
叶笙手里的酒杯和酒壶一同砸落在地,香气四溢的琥珀色酒液洒了一地。
她慌忙过去扶着萧桦,“英王殿下,你怎么样了?”
“英王?”
他眼里的光愈发涣散,“我不想做英王,我只想做萧桦。”
“我去叫大夫,你等着……”
萧桦死死抓住她的手,叶笙不知那样瘦的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母妃说,我活着,父皇会时不时的想起我的罪孽,迁怒五弟,我若是死了,父皇反而会心痛,将不能给我的宠爱给五弟。”
“皇贵妃她……她……那壶酒是皇贵妃……”
身为母亲,爱护子女都来不及,怎么舍得送他上绝路?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不过是五弟的挡箭牌,踏脚石,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想要争一争,母妃因生我时难产没了半条命,休养了大半年才好,还因养病被人夺了宠爱,怀上五弟才将父皇的宠爱夺了回来,一直不喜欢我,只喜欢五弟。”
萧桦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我以为只要我比五弟听话,比五弟出众,母妃就能喜欢我一点,我不敢奢望太多,只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他开始七窍流血,声音也弱得几乎听不见,叶笙紧紧抱着他,心里堵得发慌,“英王——”
“不要叫我英王,叫我萧桦可好?我好羡慕三哥,羡慕他有你这般待他……叶笙……我……我……”
他紧紧抓着叶笙的手,用尽全部力气,几乎将叶笙的手腕抓断。
他两眼发直的望着叶笙,眼角流血,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再无力气说出口,最终,眼里的光芒全部涣散,那双昔年春光无限的眼睛,暗沉一片。
叶笙紧紧抱着他,通红的眼角,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萧桦,对不起。”
他早知酒里有毒,她毁了他一生,将他从天之骄子打落泥潭,他明明可以放纵她喝下那杯酒,但他没有。
离开前,她把他的衣裳打理得整整齐齐,又重新为他打散头发,绾了发,净了脸。
她看着他,躺在脏乱的草席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却一如最初的眉目如画,那样的好看,那样的干净,纯粹。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牢房,身后传来狱卒们的邪笑声,“刚死呢,还热乎着,玩一把呗,正好死了不能反抗,随便我们怎么玩都成,上次玩得不尽兴,老子胳膊都被抓破了……”
叶笙回头看着幽冷黑暗的深牢,看着那些晃动的人影,长鞭挥出。
英王狱中暴毙,数十个狱卒全被吊死在牢门前,膝盖骨全被打碎,双膝跪地。
这件事刚传出,就被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
三日后,皇帝深夜召她入宫,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西方倒了三杯酒。
英王被贬黜庶民,自然不能葬入皇陵,身为天子,岂能出尔反尔。
至于他被葬在哪里,叶笙不知,也从没去打探过,那不是她该知道的。
她看着几日间老了好几岁的皇帝,沉默着也向西方倒了三杯酒。
皇帝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挥手让她退下。
“叶笙,叶笙。”
有人在她面前挥手,叶笙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真真是翩翩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