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开车啊,再见。”林艺与她道别,然后我们三人结伴去了商场的星巴克休息片刻。
“裴诺,你声音很好听呢,脸也小巧,怎么马台不考虑让你做主播呢?”不一会儿,我们就“聊熟”了,林艺不经意的问。其实,她不会掩饰自己骨子里特有的傲慢,看似谈话很随心,但她的眼神里散发出的自信却是尖锐而锋利的,整个人锋芒毕露。
“我远远不够格的,还是做幕后人员比较适合吧。”我接过话,与她相视一笑。
“那我也和你一样,来体育台是半路出家,以后还请你们多指教了。”林艺谦虚道,周凡听后一笑了之。
没喝几口咖啡,包中的手机响起,来电是XBC,从刚认识他时,他在我手机簿里就是如此定位的,不曾删除过,不曾改变过,时间久了,也习已为常。
“我不是前天和你说今天会过来?”对方一副不耐烦的口气,真当我是他随叫随到的客人啊。
“哦,我忘记了。”
“我在你家门口,快回来。”
“现在?”
“是。”然后,电话切断,留下一阵嘟嘟声。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见到的实况就是许柏辰单手插裤袋的靠在车门边吸烟,地下的烟头少说也有四五支。他倒好,用余光瞄到我的出现之后从一旁拿出扫帚把烟头扫到下水道里,真是不道德的做法。
许柏辰抬表,淡笑的对我汇报:“等了五十五分钟。”听不出话里隐含的真实情绪。
“久等。”居然他用五十五分钟的耐心等我,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说谎骗我,可惜我知道不会,他还没这么无聊。
一坐到沙发上,许柏辰就开始脱西服,扯领带,在外面从来一本正经的他,一回到住处是一定要身心放松的。他在外很累吗,不见得吧,几乎天天花天酒地,不亦乐乎。
我把购物袋一扔,帮他去泡了杯茶,我怕晚上他喝咖啡了精神会出奇的好,好得使我失眠。
他手指转动着透明的玻璃杯,喝了一口之后放在茶几上,不解的问:“你家里是不是从来不买中国制造,除了一日三餐?”
他果然精明,就连这盒爸爸旅游去伦敦邮寄过来的*茶都品出味道来了。
“我没仔细研究过,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回国?”他有点答非所问,表情淡然,甚至话语里夹带一点点的鼻音,估计是上次的发烧留下的后遗症。
“我也不知道,你前天说了今晚会过来吗?”我转移话题,为什么回国?呵,如果我能找到答案,我会大方的告诉他原因。也许,每个活着的人,总会在没有理由的条件下追寻一段空旷且没有尽头的旅途,那是渴望并非愿望,一直在跑,一直到不了,然后就停不下来了。
“你存心的吧。”许柏辰侧躺下来,舒适的闭上眼冤枉我。
“你简直小心眼到不可理喻,懒得理你。”说完,我回房间拿了衣服洗澡,和他再多说一句话也总找得出令双方都不愉快起来。
我心里也闷闷的,不知是林艺突然的降临影响了我的情绪还是别的什么情愫在作怪,面对她时我心里总不是滋味。主要是因为她明里暗里两次称赞我的声音好听,这是非常可疑的现象,况且她是专业播音系出身,只要稍稍用点心,很容易分辨出两次夜里是我接的许柏辰的手机。
“明天加班吗?”许柏辰边擦头发边上床,上床之后立刻把毛巾扔到远处的椅子上,动作随性的显露着粗鲁。
“加,最近忙。”
“忙什么?”
“台里新来了个新主持,正策划着一档新节目,我是苦力之一。”说这话时,我眼睛直直的盯着许柏辰,虽然明知从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搜索不出任何不同之处。我认为,我的做法是越来越下三滥,钻孔子想着他的其他女朋友们。
“祝你早日翻身。”说完这句,我措手不及的被他压倒。
由于昨晚的过度操劳,我成功的上班迟到了,匆匆赶到小会议室,其余人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总策划徐徐让我选个座位,然后只谈公事,对于我的迟到睁只眼闭只眼:“小裴,节目是下下周推出,具体方面大家都没有议异,你看下这份。”她传过来一份资料,我快速翻看了几页,其实节目内容我是不参与的,只是后期制作的视频剪辑是我负责。
我与林艺之间都以名字相称,由于这个节目的缘故,我们接触频繁起来,她做事认真,有股拼劲。偶尔午休时间,我就看见她私下里熟记一些运动项目,趁空档也找我搜一些录影带观看,她录制的这档节目说是娱乐性强,但是关于体育方面零零散散的都会沾点边。
“裴诺,你把去年的网球比赛都帮我备一份好吗,我想拿回家看。”下班前几分钟,林艺跑到机房来找我,我摘下黑框眼镜,点点头。
她的到来使得我们周围轰动不小,新转台的美女同事大家都有好感,听说有好几位早对她心仪已久。
带子很多,我找了很久,又帮她刻在盘中,她就耐心的等在我身旁,也不交流。
“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如果还有需要再找我吧。”我递给她光盘,她礼貌道谢。
“麻烦你了,今晚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吧?”我们一同进的电梯,她这样讲道。
见我犹豫,她又开口:“有约会吗?”
我摇头,想着许柏辰早晨拿走我仅有一串的家里钥匙,他表示以后不想再白等我那么久,主动去配了一把。
“没有约会,那就让你破费一次。”我微笑着回应,我的预感不错的话,她是有话要对我单独谈。
公司门口,许柏辰那辆扎眼的车安静而高调的停着,他开门下车。我看见他与林艺对视,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淡淡的,一贯的许柏辰。可我明显察觉出来异样,阳光有点暖,他无意眯了下眼睛,然后听他说:“原来就是你啊。”没有一点寒暄和做态,只不过像是和熟人之间的一句对白,简单到甚至连客套的说词都少了。
没有称呼,也没有要我介绍,我站在林艺的左侧,他们神色平静的对视着对方,林艺开口,口气相当的熟稔和自然:“是,很惊喜?”
“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而已。”许柏辰波澜不惊的回,真是不给人留一点余地,是因为林艺在他心中的地位特别吗?所以,根本不用打官腔或敷衍?
我无声的思量着,这段时间以来时时猜测许柏辰的心意,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大致是这般的隐晦和低微。我以为自己豁达,其实碰到了,也是一样的悲哀,别无选择,没有两样。
“柏辰,你今天等的人不是我吧,再见。”林艺说完,转向裴诺,不明所以的笑了,然后叹口气说:“裴诺,下次请你吃饭吧,祝你约会愉快。”
我和许柏辰不发一言的坐上车,然后经遇了长时间的堵车,我们心照不宣的选择沉默。也是,此时没有比沉默更适合的话题,我有自知之明的发现,自从林艺走后,许柏辰的下颚随之绷紧,他的所想,我一无所知。
到家后,我问许柏辰要回钥匙,他并没有一同上楼。我洗了澡,直接钻进被窝睡觉,连晚饭都忽略。迷茫的灰暗中,我被手机铃吵醒,大大的意外,是Barry。
工作太忙,导致我都没联系过他,竟想不到他邀我出去共进晚餐,我欣然答应。老同学叙旧,怎么也好过自己一个人饿着肚子在家里生闷气。
换上小礼服,画一点妆便出门,镜中的自己年轻貌美,我试着微笑再微笑,然后出门。
“PIANO,这边。”Barry无所顾及,当我还在左右张望的时候,他爽朗的声音响起。随意的他,骨子里充满了桀骜和青春的叛逆之气,他像是总也长不大,永远停留在那个张狂的年纪,做着最真实的自己。
“这个绰号,是要被你叫到老了。”Barry性格外向,当初读高中时,我们班中5%的同学来自上海,35%来自中国,我们又是同桌,接触相对多些。他爱玩,想到什么就帮同学取什么绰号,我有幸也被他取了一个。
“请坐,美女。”他起身帮我拉椅子,我道谢,很平常的一个细心动作。我就想着,七年前的Barry才没这种觉悟呢。
“快说,怎么找到我的?”菜上来,我放开胃口大吃,感觉肚子里很空,慢慢把它填满。
“不难啊,小case。”他得意洋洋,Barry式自信。
“我的工作时间机动性比较小,等休息了抽个空好好带你逛一圈吧,你是长住上海了吧?”我有点抱歉的说,他今天能约我,意料之外,于我而言,十分的难能可贵。
“恩,但过节还是要回去看看父母和朋友,你呢,我们真是分开七八年了吗?”Barry难以相信的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
“是啊,你都想不到我了呢。”老朋友,如同一杯淡而香淳的茶,袅袅的余烟升腾起来遥遥扑鼻的芬芳,时而淡郁,时而浓烈。喝上了,就爱不释手。
我们经历过相似的青春,一同居住生存在陌生却亲切的异乡,我们也用单纯的眼睛看过眼花缭乱的环境与人群。这一刻,我无限缅怀多伦多赋予我的一切,就今晚,学生时期的自己仿佛历历在目。
“高四毕业后,你就那么消失了,再说那时候的你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引人注意,可还不是重逢了吗?”Barry开玩笑的说,我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不知他会不会记到现在,我看着他嘻笑的模样,居然有点心酸了。
那是我们刚相识,我睁着大眼睛对他说,以后某一天,我们可能会在上海碰头吗?
此时,我们都长大了,当中分开的七年,似乎并不太漫长。一个意外,一次偶遇,我们竟阴差阳错真的的在上海碰头。他认出我的那一秒,我却在心中盘旋许久眼中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