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后,不置可否的笑笑,接过她递给我的咖啡,微抿一口,味道浓得十分醇厚。
咖啡杯的杯把是一大亮点,夸张的弧度倒有点像蝴蝶的两翼。林艺对大的方面要求一般,对于细节却如此用心。可见,她是真的有特别之处吧。
“我对咖啡有种狂热的挚爱,你呢?比较偏爱什么?”林艺坐到我身侧,顺手打开笔记本,有意无意这样问。
女人之间的谈话例来如此,没有特定好的,聊到什么算什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叹息:“我就是得过且过的一个人,吃饱穿暖就可以了。”
闻言,她不可置信的皱眉道:“一点不像,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是对于生活品质要求特高的那种女孩子。”
“看来我给你错觉了吧,呵呵。”我的视线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看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正打开着文件夹。于是,很自然的,这个话题戛然而止。
视频拍了很多,Barry大学时期染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青春得张狂。那天天气出奇的好,他就背身站在太阳底下,微眯着双眼正和一位白人同学吵闹,话语间夹杂了许多骂人的话。
跳到另一个视频,看样子是同学之间过圣诞,DV应该是摆在远处的架子上,他们一群人正打牌打发时间,好几位都不满现状起来。玩着玩着,不知是谁先起的哄,开始了带点刺激感的游戏,其间有Barry和某东方女子热吻的画面。我估计是看红了脸,抑制不住的笑,也许多年前的我,也是能融入那片氛围的吧。
最后一个视频看了他们的毕业季,终于看见Barry和方格先生珠联璧合的表演。
那是盛许的夜晚,凌乱的桌面上都是些瓶瓶罐罐,画面中许多人都已经微醺,然后才有了疯疯巅巅的那些个人秀。Barry歌声很动听,他一个劲的唱中文歌,引得许多白面孔和黑面孔不满咒骂。他从《突然的自我》唱到《你把我灌醉》,又唱了周杰伦的《星晴》……
到最后,他模模糊糊的说了些什么听不太清,当中掺杂是风的低微呼声,但最后一句我怕是比谁听得都要感动千百倍。他握着无线话筒,喧哗的鼎沸声根本无法分割掉我的注意力,他低着头小声昵喃:“还约定过要一起去听西班牙r呢。”
之后,他抱着木吉它坐在地上弹了一首《同桌的你》,然后方格先生唱起来,后来许多华人留学生大合唱,好几个女生都抱着哭了。录像摇摇摆摆,看来那拍的人技术并不佳,偶尔只是一片漆黑,那是特拍了谁的头顶。
最后,画面定格成了一张搞怪的集体POSE,风里的他们,离今天也已过了好几年。
“那天,你们女同学都哭了吧?”我看得幸福又辛酸,我年少时没实现的梦,自那起早摔得粉碎,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替林艺庆幸,总算是拥有一些疯过的曾经,生命中的无价之宝,也不过如此吧。
“是啊,最感动那首《同桌的你》,边哭边唱,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那种机会了。”林艺晶亮的眼眸像是当夜的星星,在星空中无尽的璀璨。
“一辈子有过那么一次,也够了。”咖啡被我喝了一半,连最初时我难以忍受的苦涩口感也不介意了。
我们默契至极的各自叹一口气,呼吸之间透着些沉重,就像人长大了,也就随之收敛。比如Barry,也已经染回了一头中规中矩的黑发,就连那颗耳钉也不知被他扔在哪一片广阔辽原。
我抬表,时间快到傍晚了,抓抓头发说:“你贡献出来这么多宝,晚餐就我请了哈!”
“再好不过了,那我先上件换套衣服,你随意参观一下好了。”说完,她转身上楼。
我坐在沙发上等了近五分钟,正百无聊赖之际,那个微小型的书架吸引了我的眼球。书并不多,倒是几样陈旧的摆设有几分年代感。
走近一看,其中正有一个小相框,照片是一位男子的背影。我怔愣住了,与昨晚的许柏辰如出一辙的动作,弯着腰舒适的趴在阳台上,发梢修剪得很整齐,有一股少年的气质。
唯一不同的是,昨晚的许柏辰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而这张照片中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季节是许天。陈旧的相片,已经泛出些黄来,它落落大方的显现着世事的变更。
人依然是这个人,回忆依然是这个回忆,但隔着苍白的时间,许多事终究无言的变了许多。
许多……
听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原来他这疏离的气息,早有人比我先发现。而我还不自知的以为,终于寻觅良久,等到了那么一个,静静的许柏辰。
林艺十分坦然,见我的视线匆匆从照片上转开后,她不隐讳的解释说明:“这张照片是大一,我偷拍的。”
“哦,我只是想起一句话。”我无力的笑,微抿嘴唇,身体有些冰凉。
“他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可惜我站在他背后啊,呵呵。”林艺爽朗的笑,短时间内,她已经挽起长卷发,上了淡淡的妆。每一面的她,总能散发出一种,想必每个女人都在心里暗暗期许变成的模样。
“可以出门了吗,怕饿坏你。”我对于她的话一笑了之,实在不想与林艺讨论起许柏辰来,更何况,我和许柏辰的关系刚从僵局里拉出来,并不想破坏当下的气氛。
“走!”
又遇上堵车,我们像车阵一样陷入了静止状态,大概怕不适合冷场,林艺打开电台。
一个小时后,天色近黄昏,却已经离天黑很近。
最终,我们来到一家位置隐藏得极妙的新疆餐厅,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浓厚的羊肉味。餐厅内光线昏暗,服务员领我们到了两楼,像西餐厅一般的布置,这里没人大声喧哗。
东西点了不少,林艺照惯例吃得很少,电视频幕上播放着新疆文化。我偶尔吃着菜,偶尔转过头看几眼,纯属避免与林艺对视后又无言以对的场景。
“打扰两位,请问这只烤羊腿要切块吗?”服务员适时的打破沉默,一旁站着笑容满面的新疆本地厨师,端着一整只烤羊腿。
“好的,谢谢你。”我向他们点头微笑,然后林艺朝我笑笑。
这顿饭持续的时间有点久,实在忍得有些痛苦了,我才率先打破沉默,询问总共也没动过几次筷的林艺:“饱了吗?”
“恩,那走了?”
“好啊。”
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衣服上残留下来那股羊肉气味。真想不到,那个娇柔的女子,居然会提议去吃这个。吃就吃好了,她每道菜最多尝两口,我都不好意思连续夹菜。太痛苦的事情,莫过去看着满桌盛宴,却无人陪你共享。
那烤羊腿估计还剩点余温,好几道菜我都打包了,一一加热过后,思忖良久,才拨出许柏辰的号码。
“喂。”接得很快,漫不经心的语调,平白而淡然。
“吃过晚饭了吗?”
“恩。”
“哦。”
刚想说再见时,他十分难得的问:“你没吃?”
“吃得不多,你爱吃羊肉和牛肉吗,我家里有热的。”
“我二十分钟后到。”
“恩。”
果然和他说的时间差不多,他自己开的门,我趴在桌上转过脸去朝他笑笑。
“我不吃羊肉和牛肉。”坐到我的对面,许柏辰第一句说的就这这个。
我冷下脸来,反问:“那你还过来干吗?”
“看你吃啊。”
“时间很多?”我不解,以往的他总有这样那样的夜生活,今天倒是一副休闲打扮,就连这种时间身上常配带的酒气和女人味也无影无踪。
“不缺。”
我煮了粥,是利用中午的剩饭熬的,想到林艺的食量放我身上,不出一个星期,保准得饿得面黄肌瘦。
安静的看我吃完,中间两个人差不多也无任何交谈。
直到我把剩菜倒光,然后收拾桌子,等到洗碗时,许柏辰倚在门边,不甚在意的问:“不开心?”
“没有。”
“那怎么摆一张我欠你钱的臭脸?”
“呵呵,也许吧。”不得不说,许柏辰的心思很敏锐,又大概我的演技太拙劣,分明是连自己都是骗不过的,还试图在他面前掩饰。
他停顿了几秒,然后没说什么就走开了。等我出去,他坐在沙发上看我们台的晚间新闻,我看着小凡那张美丽又可爱的脸,突然心情好转许多。
或许,我在意的只是,那张和昨晚情形重叠的照片。
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我正和许柏辰坐在地板上玩游戏,正厮杀的激烈。
“喂,亲爱的爸爸。”放下遥控手柄,只见我的叫声让许柏辰小小的恶寒了一下。
“嗨,小诺,最近快乐吗?”爸爸十分注重我的心情,他一般与我通话,第一句话总是询问我快不快乐。
“当然快乐,你和蒋阿姨呢,身体还好吗?”我望着屏幕中,许柏辰正用名不见经传的网球选手把我挑的英国选手穆雷打得手无缚鸡之力。
我随手抓过一个抱枕就朝他扔去,他挠了挠头,不满的转过头瞪我。他最讨厌之一,别人拍他头;最讨厌之二,别人摸他头发。
换句话言之,就是不得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切都好,巧克力最近喜欢上老许家的开心果了,老缠着它不肯放。”听了爸爸的话,我咧嘴大笑,许柏辰也停下了手上的活,闲情逸致的盯着我再不转开视线。
“爸爸,等它们生了狗宝宝你给我带回来一只吧,让我也有个伴。”
“那不行,小诺就是三分钟热度,我还记得你养第一只狗泰迪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大小便你一人包办。”爸爸宠溺的边说边笑,笑声里含有的稳沉是岁月赋予的厚实感。
“行了行了,总提这事,讨厌。”我的眼光从许柏辰身上移开,谁想刚移开,他便大喇喇的坐到了我身旁,甚至霸道的伸过手一把搂过我,我就正好跌进他的怀抱。
“好了好了,小诺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呢。对了,猜猜老许今天在和爸爸冬泳的时候,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不是坏话吧?”好多事才发生不久,仔细推敲,就连许伯伯那次借我的手帕还在我这里完好无损的保存着呢。
“他说,他儿子肯定喜欢你。”
我听了这话后,顺势咬了一口许辰柏自然垂落在我肩头的手掌。也许是动作太过意外,他“嘶”的从嘴里发出一记轻呼,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就让我准确的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眼神。
他稍稍眯眼的动作,带一半的邪恶眼光,就觉得这男人是祸水。
“他和许伯伯说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四两拨千金的和爸爸打太极,毕竟我和许柏辰刚有一点的稳定因子,就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