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之后,四人沿着水泥石阶走了十来分钟,来到山腰两座紧挨的坟墓前。
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景正皓才知道,童凌的父亲叫童建军,母亲叫安歆。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童父的名字,很有那个时代的红色精神;童母,听名字却不像普通的工农家庭出身……
再想到那只价值不菲的玉坠,他疑虑更深了。
一旁,耿飞将路上特意买的两束花分别放在两座墓碑下,童凌则拿着一块早先备好的毛巾,将父亲墓碑上的积灰擦了擦,然后牵着儿子的手,在墓前站定。
“爸,我带乐乐来看你了……”
才出声,眼泪就滚了下来。脑海中,父女俩相依为命的一幕幕,全都涌了出来。
景正皓忙揽着她,对着墓碑说道:“爸,我叫景正皓,您的女婿。原谅小婿现在才来看您……您放心,从今往后,有我照顾小凌!”
童凌似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景正皓也回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似乎在说:我是认真的。
童凌很快转回头来,脸上有点不自然。略平静了些,她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开始对亡父述说自己的近况。反正,概括起来就七个字:我很好,不用挂心。
之后,她跪下行了叩拜礼,又哄着小乐乐对着墓碑喊了声外公,最后说道:“爸,我们走了,明年再来看您!”
景正皓学着她的样子,行了大礼。叩完起身,他见童凌已经准备离开,似乎忘了旁边母亲的墓,因此忙出声提醒:“诶,还有……妈……那边!”
童凌站定,瞟了一眼母亲的墓碑:“不用,里面是空的。”
啊?!
景正皓惊讶地瞪大眼睛。
回去的路上,耿飞小声告诉景正皓:童母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夜跳河自尽的。由于当时河里涨水,童父带着打捞队沿着河下游找了几十里,都没能找到尸体,不得已,只能给童母立了衣冠冢。
尽管如此,景正皓还是有些疑惑:就算是衣冠冢,也可以借以寄托哀思。可童凌都没往母亲的墓前站一下,更别说祭拜、述衷肠了!
似乎,她对自己的母亲有怨念?……
四人回到耿家时,已是中午。耿飞的父母、妻女都在。
看到几年没见的童凌,耿父、耿母都格外高兴,尤其是耿母,拉着她问这问那。
“……你这丫头,怎么怀了身孕还出国?事业再重要,也盖不过自己的孩子呀!”
看着可爱的小乐乐,耿母忍不住提起当年的事。
“正好赶上,我怕错过就再也没机会了……”
童凌含笑虚应着。景正皓则悔愧不已,同时又有一丝欣慰:她没跟老家的人提过离婚的事。
相比之下,耿嫂不怎么热情。耿飞是童凌出国之后才结婚的,所以,耿嫂是第一次见童凌。她似乎有些拘谨,还有一丁点儿敌意。
童凌心知原因,却没表露出来,只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还送了耿嫂一套护肤品当见面礼。
当天下午,童凌带着景正皓父子在镇上逛了一圈――当然,少不了耿飞的陪同――把她小时候常去的大坝、她上学的必经之路、她的母校等等,逛了个遍。
本来,童凌只想随便走走,让她意外的是,景正皓意兴盎然,不时地问起她小时候的事,促掇着去这看看,去那瞅瞅。
正因他有兴致,四人才逛了整整一下午。
晚饭是在镇上最好的饭店吃的,景正皓提议、并坚持的,说是感谢耿家这些年来对童凌的照顾。
这个,是童凌没想到的。让她更意外的是,景正皓对耿家人相当友善,完全没有平时的冷傲。
因为他的热忱,原本有点儿拘谨的耿父、耿母慢慢放开了,饭桌上气氛融洽。
不过,闲聊的时候,耿母无意中提起一件事,让童凌很是一愣。
原来,就在童凌出国的第二年,有个自称是童母的妹妹、童凌的亲阿姨的人找上门,打听童凌的消息。
“……跟你妈妈挺像的,声音都很像。就是衣着、打扮比你妈洋气多了。还戴了副墨镜,进了屋都不肯摘下……”
“……她似乎不知道你爸爸已经去世,听说之后很是动容,走之前还去你爸的坟前拜了拜。”
“……对了,陪她一起来的中年人应该是她老公,一看就是文化人,那气度,跟电视上那个谁……对,陈道明,跟陈道明有点像!……”
耿母絮絮叨叨地回忆当时的情形时,童凌早已失神,脸色泛白地想着什么。
还是景正皓代她问道:“她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