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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脾气

老实说,顾匪被吓到了。

并非是夏南的这句话多么惊天动地。让他无法释怀的,是她稚嫩的脸上,那份与年纪不相符合的笃信坚决。

他想尽快忘记这件事,甚至想直接无视,只当是年幼无知的小孩子的无心一语。

可每当独自一人,他又总会想起她说出的这句让他心惊肉跳的话。还会想起于宁曾经的忠告,彼时他不在意,只当她是瞎操心,或是对夏南的存在莫名纠结,现在想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也许真的是他疏忽,把抚养一个孩子想得太简单。

照顾夏南,并非如同照料一只小猫小狗,只给食物住处,为她挡风遮雨,就能让她安心完好地长大成人。他不应忽略的,还有她心理的养成。

试想,如果她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因信任与依赖而对他产生了不该抱有的幻想,且已立定心意的话,未来日子还长,他们每一天的亲密相处,都只会让她的幻想与日俱增,终究慢慢成为一种执念。

让他感到无措的,就是这样的趋势。小丫头敏感,早熟,又有些倔强固执。她的性格他早已摸清。倘若她真对自己“有意”,可以预见未来将会令他如何难以招架。

可她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他“过度的好感”又到了什么程度,他并不十分清楚。

因此,他需要先试探着做出确定,再做打算。

顾匪开始变得忙碌。异常忙碌。

自从去了“顾氏”上班,他常早出晚归。夏南与他可相处的时间大都是晚上,两人共进晚餐,然后一同去书房,他继续工作,她写作业。可近些天,顾匪连这么一点陪她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会尽量拨空与她一块吃晚餐的,却又常会在晚餐之后再出门。

夏南并不知道这是顾匪的刻意冷落,倒是依旧乖巧地留在家里,独自在安静的书房做功课,一并等他回来。

然而,他回家的时间却越来越晚。

看了眼时钟,已过11点。

夏南合上书本,从包里掏出电话盯着静悄悄的屏幕,考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万一他在忙于工作,她的电话又会不会打扰到他呢?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门外的声响。

她立刻跑出书房,刚站到楼梯口上,就看到了楼下玄关处那两抹正纠缠亲吻的身影。

“你回来啦。”她很小声地打招呼。

才见顾匪转过脸看向她,很是意外的表情,“南南,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

夏南只觉得顾匪紧揽于宁的手,有些碍眼。回话的声音变得更小,目光却无比清明地停在他的脸上。

“抱歉,今晚的聚会拖得有些晚,下次叔叔会尽早赶回。”

顾匪搂着于宁走上楼梯,道歉的语调平平淡淡,其实没有太多歉疚的成分。而于宁显然是喝了酒,双颊酡红,倚在顾匪怀中咯咯娇笑。

“快去洗个澡吧!不然今晚你身上的酒味会把我熏晕。”走上二楼,顾匪朝于宁低语,推开她之前,顺势捏了下她的腰。

“去你的。”于宁千娇百媚的样子,回手也拧了他一把。

两人就这样在小丫头面前卿卿我我,一点顾忌都没有。

而夏南定定地望着顾匪嫌少出现的放*浪笑容,心里说不出漫上了一种什么滋味。

盯着于宁走入卧室,顾匪才将目光移到夏南脸上,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让你担心了,时间不早,你也快去休息吧?”

语调散漫,深暗凤眸却是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她的反应。

夏南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很平静。可眼底却似是出现了那么一抹情绪,是抱怨,是气闷,还是有一点伤心?顾匪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沉默地转身走入书房。

不一会儿,又拎着书包走出来。

她低着头,没再与他视线交汇,只在路过他身边时,轻轻地说了句。

“晚安。”

顾匪注视夏南平静地进入她的房间,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走向主卧。

推开门,房内空空,地毯上凌乱地散落着高跟鞋,小礼服裙。浴室有水声传出。

――于宁真的很听他的话,洗澡去了。

叹了口气,他觉得心情有些闷。

脱下西装信手一丢,又烦躁地扯掉领带,解开衬衫扣子,躺靠进沙发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到底在做什么?

费尽心思带着于宁出席本不愿参加的聚会,刻意晚归,还在小丫头面前演出一场亲密戏,无非就是想看一个十三岁孩子的反应。可那丫头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仍与平时一样。

如此结果,倒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聊。

也许真是他想太多。小丫头对他的种种表现,不过就是“表现”而已。面对一个小孩子,他又何必这样较真?

屋内出现轻悄靠近的脚步,顾匪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浴室的水声已经停止,于宁正裹着他宽大的浴袍,一脸醺然笑意地走过来。

他动也没动,表情淡漠。盯着她走到跟前,提起浴袍下摆露出雪白长腿,轻轻地跨坐在他身上。

“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合眼休息的模样有多诱人?”

于宁是真的醉了。否则换做平时,她绝没可能面不改色地对他讲出这种话来。在他身边,她总是故作平静中带着忐忑。

“有多诱人?”

顾匪淡淡地问,扬了下唇角,眸底却没有任何暖色。

于宁已经昏睡过去。

将她丢到床上,都没能惊醒她。

顾匪替她盖上毯子,自己却坐到床边,看着落地窗上倒映出来的自己。即便生理欲望得到满足,可心情,依旧灰洞洞,索然无味。

起身到窗边,大力地拉上窗帘,他说不出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

瞥了眼于宁沉睡的脸,他走到沙发边拾起浴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想下楼去喝水。

只是房门一开,却猛地僵住。

他愕然地盯着那个像是做坏事被捉到现行,手忙脚乱刚从门口地板上站起身来的小人儿。

“这个时间…你不去好好睡觉,躲在我门外干嘛?!”

顾匪背对卧室灯光,夏南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仔细打量。

一时疏忽被他发现自己偷听,她尴尬透顶,想编个理由回答他的质问,可偏偏这刻头脑滞顿,半天也没抓到扯谎的灵感。

而相较之前的询问,他接下来的沉默等待,更让她无措。

要怎么跟他说?

她就像一条被丢进煎锅的活鱼,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抓头蹬腿,就是无法安稳下来。

迫于某种难以名状的心理,她最终又按捺不住悄悄走出卧室,来到他门前。

第二次听到他房里传出那些暧昧声音,她的心情剧烈起伏之余,居然很神奇地一点点平稳下来。好像听到他的声音,心中那块空陷的部位就被瞬间填满了。

直到后来,他房中声音止息,她也仍未离开。独自坐在他门外的地板上,望着光线昏暗的走廊发呆。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她被突然走出的他捉个正着。

于是,这事发始末,前因后果,她究竟要怎么对他说?

可以预见,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会生气。她的行为也根本无需解释,本就一目了然。

“夏南,你站着睡着了?我在问你话呢。”

当她低着头,努力从那颗混乱的脑袋里搜索可利用的借口时,听到顾匪平淡的音调,在这寂静夜里,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她张了张嘴,终于看向他隐于暗处的脸。

凑巧,卧室里的于宁翻了个身,还哼了两声,顾匪本能地回头看,而夏南则更是本能地抓住这个机会,转头就跑。

可八成是太过紧张,被顾匪突然捉到这件事也足够惊悚,她连脚底都冒出了汗,没跑两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吻”上了地板!

脸被撞到麻木不说,最疼的还是膝盖。

她呲牙咧嘴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只闻身后脚步靠近,没出两秒,她就像只猫似的,被顾匪抓着两只胳膊拎了起来。

“摔疼了吧?”他的这句话充满关切,可下一句就不怎么样了,“…活该。”

夏南曲着一条腿不敢着地,瘪着嘴用力瞪他,然而光线暗淡中,她“犀利”的眼神没起到丝毫作用。

又见他蹲下身,一条胳膊搂住她的双腿,再起身时便轻巧稳妥地将她扛上了肩。

举步走向她的房间,他还不忘奚落――

“你是个多笨的孩子,我今天才算开了眼。平地摔跟头,我也是头回见。跑什么跑,逃得了今天,你以为我明天就会眼瞎看不见你了?本以为你那颗小脑袋里装满了智慧,原来全是傻气…笨到最高级别了。”

夏南闭着嘴巴紧合眼,心情沮丧地伏在顾匪肩头,任他念个不停。这一刻,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匪用力地将夏南丢到她床上。

没错,是用“丢”的。

夏南极快地“自由落体”,在柔软的床垫上颠了几颠,才七荤八素地勉强稳住身体。她幽怨地瞥视顾匪,却也默不作声。心里明白,他这是在用刻意的粗鲁表达对她之前偷听行为的不满。

心里有愧,他怎么对她,她都得受着。

将她床头原本昏暗的台灯调亮了些,顾匪理了理凌乱的浴袍,将腰间的带子系得扎实。又站到床边,俯视她的表情高深莫测,也不开口,只是望着她,幽深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夏南的脸上,竟像刀子似的让她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