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亲王想要打击政敌,博陵帝想要收回旁落的大权。
“赵源从前投到臣侄府上,臣侄的父亲爱才心切才推荐此人出仕朝庭,如今既得皇上青睐,又得王叔赞誉,那是他的造化,臣侄谨尊御命。”
“皇侄能这样想,朕很欣慰,不如就由皇兄掂量着给赵源寻个更能为朝庭效力的差使。”
“此事既是皇上恩典,臣必尽力去办……”博陵帝与谨亲王一唱一和,显然给年轻的恭亲王一记下马威,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议政结束后,博陵帝照例在紫垣宫赐宴,他因精神少短,体力不支,仍由我陪着侍宴。时逢三九严寒的天气,宫中御膳房温了酒,由宫人抬着绿玉神仙炉,伺候谨亲王与恭亲王用膳。
“这神仙炉应该是从新罗传入天朝,暖而不腻,鲜而不淡,特别是这制过的牛肉入口即化,御前的人真是有心了。”
“两位殿下若是喜欢,不妨多进一些。”谨亲王到底是心细,只尝了一口,便吃出与众不同,这是我命如意特地为他备下的,虽说是经由御膳厨房呈上来,实则全是如意的手艺。
“本王却觉着太过于清淡,吃了几口食之无味,还是换些上京口味的菜色,省得过不了一、两个时辰,那五脏庙便闹得荒。”
恭亲王也真够没品味的,每日肥鸡大鸭子,也不嫌腻得慌,罢罢罢,这膳食本就不是为他准备的,我一面应承着他,一面叫进御前的人:“是,奴婢这就命人再上一些甜暖之食。”
“谁跟你说本王喜欢甜暖之食?”
恭亲王一个厉色飞来,将手中的酒盅“啪”的一声掷在香案上,惊得众人一慌,我心中厌烦至极,却也只能强忍着,回道:“都是奴婢思虑不周,还请恭亲王殿下明示。”
“王叔,我府上还有家宴,恕不奉陪。”他一揖,又是扬长而去,明摆着是令我没脸,令御前的人没脸,众人虽不敢多言,却深觉这恭亲王年少轻狂,远不及谨亲王谦和。
自那以后,博陵帝待谨亲王更为亲厚,此是后话。
“晔华年轻气盛,你不要跟他计较。”
“嘁,他跟你不就差个三、五岁么?听你这口气倒成了老头子。”谨亲王借更衣之际将我拉入内室,摩挲着我单薄的衣衫关切道:“怎么也不多穿两件?若是着凉那该如何是好?”
“宫里暖和,才入秋就置了薰笼。”
我搭讪着笑了笑,其实有些惶恐,深怕御前的人瞧见,一则是怕自个儿被博陵帝秋后算帐,一则也是怕耽搁了他的前程。
“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没伤呀!”
我支支唔唔,想要推开他,他却抓着我冰凉的手,轻轻一拉,自小臂到手肘,布满大大小小的淤痕,看得他心惊肉跳,喃喃道:“真没想到,皇上竟命人下了这么重的手。”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我的声音却分明低了几分,隐隐带着哭腔,眼见他如此担心,我哽咽着欲将噙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逼了回去,但是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多则一年,少则半年,我必想辙……”
“接了我出去么?你觉得这可能么?这条路既是你的选择,也是是我的选择,”我笑了笑,尽管比哭还难看,却也觉得释然。
做不成他最深爱的女人,做他以诚相待的知己却也不错。
闻言,他没来由的一阵沉默,这便是谨亲王的性情,明明百转千回,却总是看似云淡风清,这是他的好,将能扛的一切都扛下,这却也是他的不好,他将自己的心设了防,纵使我想,也不能够进入他的心防。
“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喜欢云曦?”
“坦白的说很想知道,但你若不愿我便不问。”他唤她为云曦,就像博陵帝唤堂姐一般,那样亲昵,我这位堂姐还真是不同寻常,即使死了,也永远的活在了这两个男人的心里。
“其实,她应该告诉过你。”
他大约是看出我的妒意,解了厚重的闪缎披风披在我单薄的身上,兀自坐上暖轿,雪越下越大,谨亲王一行最终消逝成一个雪点,我撑着油纸伞立于紫垣宫外的丹墀上,此情此景,于我与他,并不是第一次,只是每一次,我们总是擦肩而过。
但我还是想不起,堂姐是何时告诉过我,以至于堂姐的相貌都是那么模糊,若非博陵帝提及她,这个人就像是我从记忆中剔除了一般。
也许她就是我打开全部记忆的一把钥匙。
“小、小姐,太、太夫人还活着。”经过如意连日的寻访,在北宫打探到祖母上官鲁氏的消息,只是她已不在乾西六所,而是在北宫最僻静荒凉的废宫。
那是我们上官一族初入宫时曾聚居过的地方,自堂姐逝后,上官家的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么?
犹记得堂姐封妃那日,博陵帝命人以八抬大轿将祖母抬入乾西六所,虽不能赦免了祖母的罪籍,仍以朝庭命妇的身份礼遇她,那时祖母曾对我说将来也不指望我比堂姐更有出息,我只要不给她惹出乱子就好。
“祖母,是我,素履。”
那时我问她是嫌我丢了上官家的脸吗?
她说是,我便嫌了她,也更厌恶堂姐,如果可以,我曾经有不止一次有想过,永远也不要再见到她们了,可如今我却还是选择来见她,她毕竟是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传的亲人。
“我还以为是云曦回来了。”
屋子里没有地笼,只得一只小小的红泥火,炉子里填满的不是成型的霜炭,而是沾满雪珠的枯枝,遇着火花哔剥作响,散发着呛人的烟气。
“内务府的人也真够势力,云曦姐姐这才走了多久。”
“自你离开,她走了也就大半年,”祖母年纪虽长,依旧神采翼翼,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异常顽强的毅力,熬过了九族被诛,熬过了为奴为婢,自然也熬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身上那股子要强的劲儿,是因为像极了她罢!
“你何曾像我半分,你从来就不像我们上官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