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礼司:!!!
他也猜到在后德累斯顿石板时代, 必定会制订这么一部管理规定。但是他之前从未想过要查阅或借鉴一下, 因为他认为自己目前的首要目标还是回归自己的世界, 率领青、赤、白银三个氏族击败绿之王针对德累斯顿石板的阴谋之后,才应该再去思考后德累斯顿石板时代的问题。
但是现在, 伏见贴心(?)地把相关规定的法条——不, 应该说, 是柳泉信雅将要面对的命运——发送给他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甚至是这封mail, 应该也是柳泉信雅的手笔。毕竟他自认为对伏见还是了解的, 伏见对同伴和友人可不会下手这么狠——这一定是柳泉信雅的安排,那可是个狠起来连自己都敢害的可怕女人!
……只是不知道她这么安排到底有什么深意?总不会是事到临头才觉得害怕,想打打同情牌让他作为青之王对她来个特赦什么的吧?!
宗像礼司微微皱起眉头, 还没有给伏见回信, 屏幕上又弹出了第二封新邮件的内容。
同样来自于伏见。
【但是,在警戒级别提升至“品蓝”之时,获得现有三位王权者之特别许可者,可视同为经由正式流程获得官方许可。】
宗像礼司:?!
他愣了一下, 还没有多想,叮咚一声, 伏见的第三封邮件来了。
【将警戒级别提升至“品蓝”,在黄金之王去世之后,现在只需要您的批准就可以实施。官方文件也可以过后再补签。
——以上两封mail是我个人发送给您的特别提示。】
宗像礼司沉默片刻。
伏见以个人名义——而非“SCEPTER 4的部下”的立场——发给他的额外提示……吗。
这几乎就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他, 后两封mail的内容, 并非柳泉信雅安排好的, 而是伏见猿比古站在个人立场上, 由于同情柳泉信雅为了他所作出的牺牲,所以额外给他的——通关提示?
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之后,开始在终端上打字。
【收到。谢谢。】
他原本就想这么发送出去,但是在按下发送键之前,不知为何,他又停了下来,手指仿佛有着自我意志似的,又自动在后面打出了一段话。
【……但是,没有正当及必要理由的话,是无法将警戒级别提升至“品蓝”的。即使是我也不能破坏既定的规则】
这番话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拒绝,但是不知为何,宗像礼司觉得伏见猿比古一定还会回复他的。
果然,片刻之后,伏见的回复来了。
【想用何种重大理由将警戒级别提升至“品蓝”,这是您自己的决定,我不能给您建议】
好像拒绝得比他刚才的口吻还要生硬。可是宗像礼司却没有生气,而是皱着眉头把这句话读了一遍之后,嗯了一声,陷入了深思。
事实上,他觉得他和伏见纯粹就是在互相心照不宣地绕着圈子打哑谜。
他和伏见心里都清楚,就凭“室长内芯换成了穿越过来的异世界来客”这一点,哪怕是因此直接将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的“午夜蓝”,都不过分。
然而,这个理由一旦说出口的话,即使他也是“宗像礼司”,但是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利、责任、义务、荣誉、地位、可信度……都会在转瞬之间消失。
他将会立即被停职,接受严苛的调查,失去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的职位以及SCEPTER 4的指挥权,说不定还会被永久监视起来……因为他无法证明他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宗像礼司”。
甚至,当他想出一些很隐秘的、与政务方面相关的细节——比如现任总理大臣的某个不为人所知的、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来证明自己也是“宗像礼司”的话,或许他还会连累到柳泉信雅。
因为他已经体会到了,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柳泉信雅是与他——与“宗像礼司”——关系最亲近、最密切的人,他没有告诉别人的秘密,或许有可能会告诉她;因此他现在说出的小秘密,也有可能会被人强行认定为柳泉信雅从以前的那个“宗像礼司”那里得知后,再擅自泄密给他这个冒牌货,他才会知晓……
也就是说,他说出自己从异世界而来这一最大的秘密,可以成功将警戒级别提升至“品蓝”或更高,从而触发“只要三位王权者许可就可以合法进入读户门地下禁区”的规定,免除柳泉信雅遭受严厉处罚的命运。
但是同时,他会因此而失去作为“宗像礼司”在官方、在政务方面所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和权力。
假如他想要证明自己是异世界的“宗像礼司”的话,就要冒着重新将柳泉信雅一起拖下水的危险;因为柳泉信雅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元凶,他的政敌大有可能声称他所说出的秘密都是柳泉信雅告诉他的,他本人虽然来自异世界、但对这里的一切都并不熟悉,然而柳泉信雅借他之口将其他重要人物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就必定会获得那些人某种程度上的妥协与合作,说不定她也可以借此良机通过他控制SCEPTER 4。毕竟作为当年以普通“权外者”身份弑王的唯一实例,柳泉信雅本来就显示过她的才能,想要更野心勃勃一点再进一步,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再去证明自己就是“宗像礼司”。即使来自于异世界,自己也是“宗像礼司”——
所以,不管怎么走,这都是一条死路——不是他面临身份被拆穿的危局,就是她必须因为今天的潜入事件而受罚;不是吗?
当作出这种结论的一霎那,宗像礼司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骤然沉重了许多,呼吸却一瞬间轻了,气息急促起来,握着终端的手变得冰冷。
最后,他落在屏幕上的指尖移开,啪地一下按灭了原本亮起的屏幕,重新将终端顶端的小灯照向黑暗的前方,重新举步前行。
哒,哒,哒,哒——
当他最终来到这条通道的终点时,一瞬间竟然感到有点不可置信。
通道的终点,仍然是一堆碎石。所不同的是,那堆碎石周围的其它建筑物的残骸被清理开来,小小一片空地的正中,现在只有那堆碎石突兀地散落在那里。
而柳泉信雅,此刻正站在最大的一块碎石旁边。她感受到了他手中的终端灯光照过来的光线,于是回过头来。
四周的空地上摆着好几个应急照明灯,照亮了这堆碎石及周围。
宗像礼司停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将终端顶端发出的灯光照向她身旁的那块巨大的碎石。
即使是站在稍远的位置上,他都能够看到那块碎石上隐约的花纹——毫无疑问,那块碎石当初应该位于石板的中心。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亲眼看到德累斯顿石板的残骸。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带给他心理上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宗像礼司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
柳泉信雅仿佛听到了那声抽息,她微微弯起眼眉,说道:“宗像君,你为什么不走过来看一看呢?这就是德累斯顿石板的残骸。”
宗像礼司深吸一口气,举步向前走去,直到那块巨大残骸的面前才停下来。
虽然说是“残骸”,但这块残骸余下的面积仍然不小。至少当宗像礼司站在它面前的时候,仍然感到了自身与这块碎石之间鲜明的对比——
他一直觉得,在御柱塔的石板之间里,独力压制着石板的时候,他面对着石板,也从各个方面都深刻地感受到作为“人”的渺小——不仅仅是从力量上而言,即使单单只是以“面积”或“体积”来计算,石板也是巨大的。现在即使它变成了好几大块碎石,但他站在这块当初位于石板中心部分的残骸之前时,仍然有着和昔日一样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就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块残骸,一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