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疏影指着手腕上的荧光表盘,无辜地表示:“现在是九点四十六,我比平时回来还早十分钟。”
杜母沉默了两秒,用更高的音量喝问道:“刚才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是谁?!你才多大啊,小小年纪的就想谈恋爱了,还想不想考大学了?你这样对得起我跟你爸整天在店里忙里忙外吗?!”
兰疏影被她震得耳朵嗡嗡响,有点烦躁。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有事没事都要责怪女儿的妈妈,生孩子之前大概什么准备都没做吧?就没想问问孩子,人家愿意从你肚子里出来不?
“同学,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哟,你唬谁呢,杜娴君我告诉你,你妈见过的人比你吃进去的饭粒子还多呢,你以前一个玩得好的同学都没有,从哪冒出来这么个小白脸?没谈恋爱,我信你啊?”
兰疏影在她开腔之前就退了几步,免得被她的口水喷到,淡淡地说:“你不认得他了啊,隔壁家的孟晴光。我听奶奶说,他小的时候你还带过几天,差点不愿意还。”
说到这儿,兰疏影顿了顿,微笑着继续捅刀:“后来孟家爷爷提着柴刀堵门,你才把人交回去。”
“……”杜母这下彻底沉默了。
她之所以这些年在外面忙活生意,过年都不大乐意回村,就是因为这桩往事。
孟家啊,要说起来恐怕也是因为干了亏心事招来的霉运。
那孟家哥哥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俊俏,杜母年轻时候还喜欢过他,可就是因为他后来当兵伤了半边脸和一条腿,找不着女人肯嫁他。孟老汉急眼了,花大价钱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个女人跟他配,第二年就生了孟晴光。
女人听说是大城市里拐来的,伤了脑袋,平时傻乎乎的,好管得很。她模样俏,生下来孟晴光也是一等一的好看,白白净净,打小就俊,让人一见就喜欢。
杜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她对自家女儿杜娴君本来就一百个不满意,可是她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体,怀不上第二胎了。正巧,那年,孟晴光两岁的时候,隔壁两口子一个车祸当场身亡,另一个疯疯癫癫跑进大山寻夫,就再也没找到人。
村里都说,疯女人八成是掉到悬崖底下摔死了。
好好的一家三代人,就留下孟老汉一个人带着小晴光。
杜母动了心,想把这孩子抱来养。
孟老汉还以为她是好心想帮忙带娃,哪想到他忙了半天回来,孙子被卡在她手里,要不回来了!
闻讯赶来的村民有的帮他讨要孩子,有的帮着杜母劝孟老汉,场面一团乱,最后把孟老汉逼急了,回屋抓起柴刀,杀气腾腾地往里闯,杜母怂了,这才把孟晴光还给他。
到傍晚,杜奶奶抱着杜娴君回来,听说儿媳妇干出这种糊涂事,把她当着村人的面好一顿训斥,杜母嫌丢面子,第二天就上城里找她男人去了。
这段尴尬的陈年往事被女儿揭穿,杜母脸上很难看,抬手就想打人!
兰疏影默默走开,冷不丁朝她身后说了一句:“爸,奶奶说她想来家里住几天。”
杜母的手又放了回去。可是等她温顺地一回头,却瞅了个空:只见她身后是凉风卷着塑料袋,哪来的杜父啊?
这臭丫头,敢骗人了还!
杜父对这个女儿其实不算差。
他开餐馆好多年了,要说特别惊艳的口味他是做不出来的,来他这餐馆里吃饭的人,吃的就是那口家常菜的味。
他知道女儿平时下了自习还要在班里待一会才走,每天晚上都给她温一碗鸡蛋羹当夜宵。
乳黄色的蛋羹盛在白瓷碗里,外面是铝盆装着热水,上面的盖子严严实实,揭开盖,香气扑鼻,撒一把漂亮的小葱花,再加橙黄的香油,让人见了食指大动。
兰疏影拿了个小勺过来,舀一口填进嘴里,温软爽滑,不带什么腥气,咸淡适中,那点香油更是把蛋羹的味道升华了,她惬意地眯起眼。
这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还有杜母的骂骂咧咧,她果断端起瓷碗准备溜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