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长。
李承远曾经帮杨家女眷迁坟。
就在这座新坟底下,一群女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杨母面露忧虑道:“青儿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把自创的法术教给大女儿,让杨凤青去赶开邓家的犬灵,再托梦,把玉镯放到邓大小姐屋里,试试能不能认下这门亲戚。
鉴于她生前跟三妹的关系最好,又有信物在,杨母觉得认亲的成功几率很大。
她也没瞒着其他几个。
在荒郊野岭待了好几百年都没人来祭拜,实在冷清,为了香火,大家都很赞同。
这里年纪最小的是个粉嘟嘟的女孩,把玩着风筝说:“姐姐比我们几个都年长,母亲还总是夸她细心谨慎,这点小事有什么做不好的?没准是她自己贪玩,留在城里舍不得那么快回来呢。”
一席话说得带着酸味儿,更透出小家子气。
杨母很不高兴。
她斜了身侧那个穿桃红衣衫的年轻女人一眼,意思是:你管好你的女儿!
杨家是早就没了,谁让这位主母悟性高,修为也高,因此她的威严一直都在。妾室被她一吓,赶紧捂住女孩的嘴,忙不迭地告罪。
意识到杨母是真的对她们的态度不满了,其他女眷这才收了懈怠,聚过来讨论,该派谁去邵阳城里打探呢?
杨母固然是担心女儿,可她端着架子,而且要管辖众女,所以不会亲自去。看了一圈,最后她点出刚才那个妾室:
“雪红,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啊?”妾室愣怔,“这,我修为低得很……我还不认路,万一耽误了夫人的事儿……给大小姐添乱……”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杨母一句话打断她的推脱,让她快去快回。
妾室无奈,只好动身。
她家女儿贴心懂事,赶紧追上去给她递了一把琵琶,是她的武器,还叮嘱她一路小心。
雪红感觉心里熨帖了不少。
离开大本营之后,她离邵阳城越来越近,城池的轮廓清晰了,她做鬼以后第一次独自出门,心里明白这是主母故意难为她,拿她们母女俩立个威。
雪红不禁心生哀怨。
看着那片黑影,她紧张,干脆不走了!
杨凤青比她厉害,要是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她去又能顶什么用?
她蹭到一颗歪脖子树底下。
这儿也有个坟包,很小,前面却有焚烧过的痕迹,说明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雪红想到自己的孤苦,挺不平的。
旁边立了一块矮碑。
说这底下埋着一条忠狗。
它主人是个寡妇,思念亡夫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中举的儿子,然后就在这里上吊了,是追随亡夫而去。黄狗知道这事,在家里不吃也不喝,最后趁邻人不注意,跑到树底下把自己撞死。
人们就把它埋在这里。
“蠢东西。”
雪红用教训的口气说:
“甭管你们俩生前是多好的关系,只要有一个死了,那就该一笔勾销,你给她陪葬?哼,你傻不傻?”
她说的到底是黄狗和它主人,又或者是狗的前后两位主人……恐怕只有雪红自己知道。当年她也不愿为旧朝廷殉葬,阴差阳错还是给殉了,也是笔糊涂的烂账。
黄狗看起来很不同意这个说法。
它的虚影在对她龇牙,却惹恼了雪红,被她一脚踹散!
雪红占了人家的窝。
飘在上面,吸了几口残余的香火气。
“我就歇一会,这叫什么来着……对,养精蓄锐!”
“等我准备好了再进城找她。”
至于什么时候能准备好,那还不是她说了算么。
她在坟包上坐下,将琵琶摆好,弹奏起来。
……
深蓝星空之下。
身穿白裙子的女孩正在旷野中游荡。
她说不清自己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只知道那里有个人。
她要找到她,然后验证些什么。
想到那人,小女孩抿嘴,眼神有点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