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虫反复告诫我,幽冥中事不得告人,否则听者都会有血光之灾,我也因此不曾告诉玉郎。”石星兰小心翼翼道,“你们……”
“我们不怕业力纠缠。”千岁已经坐了下来,此刻微眯着眼,雍容闲惬,仿佛成竹在胸。不知怎地,这副神情让石星兰想起了那只白猫。“你只管道来。”
石星兰的秘密都被这二人所知,也就言无不尽了:“五年前我乘船渡过翠澜江,船夫从江面上救起来一人,当时看着满身伤口,船客都以为他死透了,哪知小半天就活转过来。到岸以后,这人就下船了,从此再未看见他。”
石星兰一口气说到这里,小喘几下:“那天傍晚投宿,我就发现行囊里莫名多了一只笔匣,匣上还贴着黄铜片,很漂亮也很奇异。握住那支笔的瞬间,我就知道它的用途了。”
“原来我只要在纸上写出人名和生辰八字,这支笔就能将此人生平都写给我知。”石星兰咬了咬唇,“可是对应地,它也要吸走我的生命力作为报酬。”
燕三郎了然:“你拿它来帮助苏玉言。”
“是的。得了这支笔以后,我一直小心收好,不敢使用,直到玉郎回到云城。”石星兰轻叹一声,“我与他曾有海誓山盟,言此生非他不嫁,否则不得善终。可是他家道中落,不得不远走他乡。临行前,他索我私奔,我……我没有去。”
“那时我从未出过云城,不知怎地心中害怕,不敢随他而去。玉郎走了,我爹给我指了一门亲事,后来……”她幽幽道,“后来就有了青儿。”
“我原以为此生就这样平静过完。可是丈夫和父亲相继离世,夫家逐我出门,而玉郎又在一年后回到云城,准备重振玉桂堂。”石星兰闭目,一行泪珠沿颌而下,“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以为年少时的恋情已经随风,却未料到只是被自己葬在心底最深处。
“玉郎对我很好,对青儿也很好,我的心思又活络了,自己根本压不下去。”石星兰低声道,“玉郎打算振兴玉桂堂,可是班子的根底早就散了,老玉桂堂的几出拿手好戏又被别的戏班子演烂。他四处找好本子,却始终不能满意。”
燕三郎点了点头:“你用那支笔帮他了。”
“是的。”石星兰苦笑,“我曾对不住他,就一定要帮他。我用那支怪笔找出了几段秘史,或者诡谲曲折,或者慷慨激昂,或者光怪陆离……然后再拿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资料去编写话本。外人都道我凭空创造,却不知这些发生过的现实远比想象还要惊人。”
“代价,就是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石星兰喃喃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不怕说这些羞人的话给你们听。虽然这支笔很古怪,我也被那些三、三尸虫蛊惑,可我从不后悔帮助玉郎,只是觉得自己愧对青儿。她年纪还小,我却陪不了她长大。”她轻轻一叹,“每思及此,辗转难眠。可是,世事安得两全?”
在爱女和爱郎之间,她要怎么挑?这其中的痛苦和愧疚,锥心刺骨,外人怎能明了?
燕三郎沉默无言。
他本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石星兰说得累了,静静歇了一会儿才看向千岁,却欲言又止,像是有甚顾虑。
燕三郎目光微动,也不深问,只道:“苏大家此去苍山,有几成把握夺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