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苏皖正对着门后的那一幅人像画出神,心脏猛地一收缩——为何她会看到?
“皖儿?”
萧墨宸心中有些慌乱,试探性喊了一声,较之之前的暴怒阴沉,更多的是一份不忍与怜惜。
苏皖听到萧墨宸的呼唤,浑身轻轻一颤。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工夫脑海之中应该想什么,总觉得浑浑噩噩捕捉不到边际,如同不会游泳的人却跌进了深海,面对周围铺天盖地的海浪侵袭,她脆弱得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傅嫣然看到苏皖这幅失落魂魄的样子,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心中暗自得意。
“皖儿,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萧墨宸有些心急了,向前迈了几步,走进房内,却又不敢直接到达苏皖身边。复杂的心情,以及一些愧疚的感觉,让他有着迟疑。
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怕的一天。
苏皖终于回过头,脸上却是带着一抹探究的笑容,扬声说道:“萧墨宸,你的府中还藏着一个王妃吗?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的嘴角虽然带着笑容,说话的语调也努力维持高昂,但是一滴一滴正在流血的心却让她简单地开口都耗费了一身力气,尾音缥缈不定。
萧墨宸一顿,他同时也抬起头,看到由于苏皖身形变化而露出来的门后画像,“吾爱萱萱”这四个字同时也映入了眼帘,让他内心模糊的防线渐渐失守。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幅画的画中人都是永恒的禁忌,任何人都不允许提,任何人都不能挑战这一点。
“皖儿,别闹。”
萧墨宸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他继续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忘记看到的东西,马上离开。”
他在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这么多年来,这幅画就是他的一份羞于启齿的秘密,一直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别人分享这个秘密。之前的愧疚,在这个时候,也是转变成了一种恼怒,似乎是觉得苏皖那是一种嘲讽。
如今,秘密却被苏皖撞破。他不想与苏皖争论这个问题,只想快点解决此事,快点让所有人都离开这里,然后他好撤下这幅画,再藏到一个别的地方,今生今世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王妃,我们走吧……”
清菀看到情况不妙,轻轻挽住了苏皖的胳膊,小声说道。她也隐隐意识到,这应该不是个笔误错爱那么简单。
这幅画后面的秘密,可能会冲垮这对夫妻之间的为数不多的那点信任和喜爱。
苏皖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她想起昨晚,眼前这个男人分明还坐在自己面前,望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囚禁着全世界最温柔的海洋,要将自己整个儿吞没。
然而现在,这个男人却在弄冷漠敷衍来赶走自己?忘记一切?离开这里?他以为她是什么?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吗!
如果还是像之前,自己对他只有医生对病患的关心义务,那么他让她走,她当然可以了无牵挂地照办。可是现在,眼看着自己就要沦陷在他精心布置的温柔陷阱里,他却对着她的春秋大梦露出了森森爪牙!
好狠的男人,不过,他也一向这么杀伐果断,这么无情无义。
苏皖嘴角的笑容如同凝固一般,牵扯维持着那个弧度,眼睛中却渐渐蓄起了泪水,她看着萧墨宸,缓缓说道:“我当然会忘记这一切,我真希望我有个吃了之后就什么都不会记得的灵丹妙药。”
萧墨宸看到苏皖如此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也是十分酸涩,但是面上又不知该如何调和,一时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苏皖的眼泪终于缓缓滑落,感受到脸上滚落的炙热,她胡乱地擦了一下,好像多一秒眼泪停留在脸上,就会多一秒显示她的无用。
傅嫣然看到时机差不多,便也轻轻出言说道:“姐姐,我看,我们还是一同先行离开吧……”
苏皖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想去猜,这场戏是不是傅嫣然导演的了。如果是,那她还真要感谢傅嫣然,感谢她让自己终于知道了,相信一个薄情男人深情隽永的爱是多么的愚蠢,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是多么可有可无。
可是,如果她在最美好的年华这样撒手人寰,不就等于永远在萧墨宸心中留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大窟窿,让他今生今世也无法走出这个魔窟吗?
试问,这样之后谁还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谁又能跟个死人争位分?
这一场仗,居然是还没看到硝烟她便败了,还是这样一败涂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便是完美的,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缺陷出去,哪怕是曾经有过的,也都是会被记忆所涂改,所美化。一切,都只在萧墨宸的意愿之中。
苏皖想到,初次见面,萧墨宸盯着的她的面容出神许久,后来又发生那些事,原来,只是因为她与她面容相似,真真只是为了寻找替代品罢了。
多么嘲讽。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宸王府上下再一次张灯结彩,贴满大红喜字,距离上次迎娶傅嫣然,不过只经过了两个多月。短短的时间之中,萧墨宸便是有了四房妻妾。
王府大院中的爆竹声穿越了层层亭台楼阁,穿过了苏皖有心布置隔音的房间,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自从那一日看到黄景萱的画像之后,苏皖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清菀谁都不见,就连上门探访的苏轩也关在了门外。
就算是清菀,苏皖也免了她的日常伺候,只让她定时送了三餐放在门外,她自己亲自去取进来便是了。有些事情,不是谁来说,就可以将人拉扯出来的,必须是要自己去闯过才行。
所以此时,苏皖她谁都不想见,跟谁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萧墨宸连续几个晚上在她的房门前伫立到深夜,她也通通当做看不见,一个人躺在床上,面朝里面流着眼泪。即便是此时,他又到底将自己当成是谁呢?是苏皖?还是另外的一个黄景萱?她不知道,却忍不住要去想,想一些不愿相信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