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冷哼了一声,低头说道:“你可知道,就算是太子,也很少有和朕同在一桌共用晚膳的机会。”
苏皖一愣,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老皇帝,敢情这位人前尊贵无比的铁面君王,私下还是需要别人给他面子一同用膳。
“宸王妃,请。”管事嬷嬷不知何时已经取来了一副碗筷,恭敬地放在了苏皖的面前,低眉顺眼地说道:“如果不嫌弃,请让老奴为您布菜。”
“我先谢谢您了,哪样清淡就给我来点儿吧。”苏皖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既然下人已经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拒绝,不然会显得小气了。
老皇帝一边喝了一勺粥,一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说道:“宸王府的下人办事不得力吗?为什么宸王妃看上去一幅甚少被服侍的样子?”
苏皖撇了撇嘴,没有迎接老皇帝扔过来的明枪暗箭,而是低下头便开始享用起了美食。她一向讨厌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能自己办的事情决不让下人插手,哪里像这些吃饭穿衣事事都要人伺候的天家之人。
吃了几口,老皇帝转身从旁边跪着的侍女托着的托盘中取出了毛巾,优雅地擦了擦手,侧头看着苏皖微微一笑问道:“你方才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丧气事吗?”
苏皖一愣,端着汤勺的手也不觉一颤,警惕地看着老皇帝说道:“父王这是从何说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苏皖原本不打算告诉老皇帝她今日和苏瑾的矛盾,她原本也不是个喜爱搬弄是非之人,从来不逞口舌之快。
老皇帝见苏皖不说话,微微一笑,自顾自往下说道:“是皇后惹了你?”
“啪”的一声,苏皖手中的玉勺掉到了碗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苏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皇帝,失声说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皖,勾起嘴角说道:“真是奇怪,朕向来只见过迫不及待要告状的女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苦主刻意隐瞒的情况。”
苏皖动了动嘴角,面色稍有些不自然地摇头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并不能称得上是苦主。”
“皇后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面上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朕便只是顺水推舟地一猜想罢了。”老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说道。
“皇后还来了您这?”苏皖有些惊讶,随即不确定地问道:“那……您也见到皇贵妃了?”
老皇帝眼波一转,摇了摇头说道:“皇后只是向我呈上了她同意册封苏瑾为皇贵妃的懿旨,朕并没有见到苏瑾。朕倒是忘了这一茬,那苏瑾是你的同胞姊妹对吧?”
说话间,老皇帝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当是苏皖见苏瑾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难免心生不快。
“是您让她在这种时节穿着大红吉服的?”苏皖哑然失笑,不经意间把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
“哦?苏瑾这么亟不可待,立刻就穿上了朕赐给她的吉服?”老皇帝拿着茶杯的手也轻轻一颤,面上有些惊讶地看着苏皖问道。
“她不仅穿上了,还在宫中招摇过市,想必去了慈宁宫也不会脱下来。”苏皖见事情已经说通,便也没有准备隐瞒,而是直接挑破说道:“皇后娘娘就在她身边,也没有出言制止。”
听到这里,老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低声喊了一声:“放肆。”
这两个字似乎有雷霆万钧的力量,整个养心殿的所有下人闻声立马跪了下来。
“苏瑾当真如此大胆?皇后居然也纵容着她?”老皇帝背着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气得咳嗽了两声,低声说道:“朕还没死呢!”
“陛下,您可别气坏了身子!”管事公公见老皇帝咳嗽,着急地站了起来,弓着腰为老皇帝拍了拍后背,小声劝慰道:“这里头也许还有什么误会,您别着急上火。”
管事嬷嬷也着急地朝苏皖使了个眼色,讪讪地说道:“王妃,您也说点什么吧,别让陛下再生气了。”
苏皖摊了摊手,淡淡地看着老皇帝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今日风大,可能是我错把扬花看成了皇贵妃的红衣也说不定。”
管事公公有些着急,他没有想到苏皖会做出如此漫不经心的回答,便只好讨好似的跟老皇帝说道:“陛下,不如奴才这就去慈宁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必了。”老皇帝沉着脸冷冷地背过身去,低声说道:“朕亲自去看!”
“父王,您这样做,倒是要陷我于不义了吗?”苏皖沉沉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搀扶住了老皇帝一边的胳膊,拍了拍他胸前的一缕浮灰说道:“我要是您,就抓紧时间养好身体,等精神好了之后再去整顿后宫之事。”
“朕若是还再等待,她们还不知道要如何无法无天!”老皇帝是真的动了怒气,说话时又咳嗽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痰。
“后宫事情再大也不过是家务事,但是父王您如果身体有个闪失,耽误的就是国事。”苏皖扶着老皇帝座位椅子上,安抚了两下他的后背说道:“这二者如何权衡利弊得失,父王应该比我清楚。”
老皇帝按了按眉心,闭上眼睛说道:“就算朕不去,你们现在就去苏瑾给朕召过来!朕一定要当面问问她哪来的胆子!”
话说到这里,这已经是最折中的办法了。苏皖叹了口气,转头对管事公公说道:“还不快按照父王的指示去办?”
“是,是。”管事公公连忙点了点头,俯身走了出去。
“既然皇贵妃等会儿要来,儿媳妇儿我就不便在场打扰了。”苏皖撇了撇嘴,侧头说道:“我夜里去御龙阁安歇,明日一早就继续来陪父王您,您夜里有事也可以随时传唤我。”
“哼,之前还言之凿凿说要在朕的身边寸步不离,转眼就要跑去和宸王耳鬓厮磨了。”老皇帝瞪了苏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赶紧走吧。”
苏皖响亮地应了一声,扭头便愉快地迈开了步子。说来也奇怪,通过这次病患,她和老皇帝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近了许多,不再像原来那样剑拔弩张。
大概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且老皇帝现在也总算是明白了,只有苏皖才有救他的能力。
苏皖离开之后没有过多久,管事公公便带着苏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