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嵩的西小厢有别于西大厢之处,是小厢与主卧房相连,且中间仅有一门之隔,那不相当于凡间通房丫头的待遇吗?好在她熟知这处建筑构造,没立即应了他。
她可是经过两代长辈悉心教导过女德的传统女子,怎可在接受了他人婚约之后还能与其他男子之界限不清不楚呢?虽是妖族出身但也是正经妖的,要维护好女儿家的清誉,想法子能避就避了吧。
萦惊地原地倒退了几步,几欲跌倒在地上,避重就轻道:“师尊是在开玩笑吧?以徒儿的阶品只适合于院中安家呢,这真使不得!”
她说完这几句话还俯身对他施了个虔诚的福礼,浑身瑟瑟发着抖,她肚子里的小九九儿,不知在想什么,南宫越泽很难过,放下碗筷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跟前,冷不防地将她带入怀中:“从前你都是怎么过的?怎的就这么怕了我?”
萦明显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心跳,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撒了个他实在没必要去核实的谎:“月环嵩时,徒儿也住在树上,我在树上住惯了,实在入不了正经阁房。”
她哪知早在她命悬一线昏迷以前,他便已将她的事调查了个底儿掉。南宫越泽顿了一顿,若总是无法克制对她波涛汹涌的情意流露,她更会将他看成是老神一般的怪物,这与他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南宫越泽缓缓地松开了她,无奈道:“好,随你,不过这次由我协助你做。”
萦难以推拒他这次合乎常理的帮忙,才勉强应了。她挂好面纱,提了提裙角朝门口走了几步,准备启程去往后山,刚刚因着与他拉到了安全的男女距离松了口气,便被他猝不及防地牵了手,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萦被南宫越泽强拉上了半空,她看着下头影影攒动的人头儿,暗暗叫苦,他怎么不追问她往脸上点桃胶的事儿?未免他日后翻旧账找茬儿,就主动说道:“徒儿不想因为自身比旁人稍好一点的皮相招惹些烂七八糟的事儿,姨祖母也叫我处处收敛着些。一会儿看着桃树,我还要取胶,到时您可别怨我偷懒。”
“知道了。”
未有经过人为修剪,天然盛放的巨树合欢,正因悬挂着粉色飘逸帷幔的树屋的落成更填了俏皮可人。
萦目睹了南宫越泽精细且不失迅捷的建造全程,她竟然一点都没寻着机会插上手,完全被他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所折服。当她登上这座双层阁楼式的树屋时,一边欣赏一边由衷赞叹道:“想不到师尊深藏不露着一双巧手,若是天帝瞧了这个,天上的建造使便该被换换了。”
“我对竹子木头这种接地气的动动手还行,七彩琉璃嘛,委实不成。”南宫越泽说完,从树上一跃而下,把萦沉沉的包裹自正阁拿了来:“喏,怎么安置就都随你的喜好了。今儿做的匆忙且天色已晚,明日有空,我再打几个桌案小柜儿与你纳物之用。”
“多谢师尊!”萦立即打开包裹,左掏右拨地寻出一个半大的布袋儿,边解口绳边道:“师尊帮了我这么多的忙,可我欠您的一直都还没有兑现一成,这是您从前托我祖母修缮的烛台,因着她老人家身子总是不好,用不得半分己力,便将这等修复使命传于了我。”
“嗯。”
萦拿起一块碎片摩挲着:“可惜我天资愚钝,愧对她老人家的悉心栽培,修复术修炼的很浅显,以致于烛台还是这般破碎的模样。不过您放心,我以后定会潜心修行,尽快复原了它,你报您……”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你愿修便修,不愿便放着,天后已赦免了云伏的失手之罪,这个不急。你的自身修行要紧,要知道在你这儿,我可是戴罪之身哪。”南宫越泽不好意思观看她收拾女儿之物,再度跃下树屋:“你先收拾着,我下去吩咐晚饭。”
刚离开她视线之内,南宫越泽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自言自语道:“你不再介意琉璃烛台的原因,是对左禾恨透了,被他彻底伤透了心是吧?我真好怕我哪天坚持不住在你面前流泪,泄露了原本的我!”
他心烦意乱地将自己反锁在阁内,伸出两根手指结了两团仙术朵儿。他看着它们亮晶晶的,仿佛其中蕴藏着美好的从前,他落寞地说道:“母亲,孩儿没用,终没是由着您的意愿躲过情劫,也没能按着您的叮嘱做个永不落泪的男子汉。但我以您的在天之灵发誓,余生不叫苦不后悔,能遇着她,乃是上天的恩赐!还望母亲您能佑着我们,情深缘重!”他双眼圆瞪,狠命地甩指一击,亲手剜去了自己的泪腺。
“出来吧,我知道你已升了仙。”萦好不容易得了南宫越泽不在她身边的空儿,朝着自己的衣袖吹了口气。
“哎,你总当做不知就得了,还能省了好多麻烦,我这样待着挺好的。”一正仙阶的人儿如行云流水般冒了出来,与萦同坐,很是傲慢地环视着四周,撇嘴道:“一片桃色,俗不可耐,真幼稚。”
“喔,这回是个男儿身,既是男儿,该当知道男女有别,怎可没日没夜地贴附于我?”萦听着他的语气不对,便暂放手中的活计,细细地打量了男子一番,这厮尽显不屑之态,疑道:“难不成你不想修炼成仙,甘愿做个物件?你在怨我。”
“你相当于我半个母亲,可不敢,只是感叹天意弄人,折了我许多寿命而已啊。”男子说罢,倒也虔诚地拜了一拜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