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正殿之中,皇后听着宫人的回报,恨恨地将被子摔在地上,厉声道,“好样的!也不想想是谁将她养大的,如今找回了亲娘,便不管不顾了,到了栖梧宫也不知还请个安,目无尊卑。”
屋中还坐着另一个青衣宫装的女子,不避不闪地任那茶杯中的茶水溅到了裙子上,却只是淡淡地拿起锦帕擦了擦嘴,叹了口气道,“锦妃娘娘昨日才出了那样的事情,公主担忧也是应当的。”
皇后冷冷一哼,却没有说话,屋中寂静一片,那绿衣女子轻咳了一声,才道,“如今锦妃娘娘被皇上捧着,简直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
皇后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那绿衣女子的身上,微微蹙眉,“雅嫔啊,皇上有多久没有去你那儿了?”
雅嫔神色微微一僵,笑容中带着几分哀怨,“锦妃娘娘如今出了事,皇上哪有那样的心思,事实上,自从上个月皇上听说锦妃娘娘要回宫之后,便不怎么踏入后宫了,妾……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皇上了。”
皇后闻言,心中更是愤恨难当,只得合上眼,将情绪都掩藏在自己眼中,半晌,才睁开来,“这不是办法,你必须要想法子,让皇上留宿在你那儿……”
雅嫔面色微微一滞,低下头应了一声,“妾身……妾身只得尽力而为,皇上他……”说完幽幽叹了口气,“这宫中,只怕只有锦妃娘娘能够让皇上牵肠挂肚。”
皇后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牵肠挂肚,她锦妃还不是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
雅嫔没有说话,皇后心情也有些烦躁,只得随意挥了挥手,“下去吧,平日里没事,就好好想想,怎么将皇上留在自个儿身边才是正事。”
雅嫔应了声,缓缓退了出去,皇后微微皱眉,坐了会儿,才扬声道,“来人,换茶。”这茶水已经被她喝了几遍了,早已没了茶味,她想要浓茶,那样苦涩的味道才能让她想起她在这深宫中的意义来,“皇上有多久没有进这栖梧宫的正殿了呢……”皇后苦笑一声,日子太久,她记不住了。
她心中有些不安,昨日云裳对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她的心底,为何她竟然像是对她的事情那般了解,连李府的事情都……皇后心中越发的烦躁了起来。
“公主,公主,您先等等,让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随后便传来了华镜的声音,“滚开,本公主见自己的母后还得由你通报?”
皇后眉毛微微一跳,脑中更是烦躁了起来,自己这个女儿,明明之前都是十分乖巧的,虽然脾性急了一些,但是绣功和才华都是皇城中拔尖的,也是她的骄傲,可是什么时候,却变成了这样的?
做事全然不经脑子,还竟然与那夜郎国的仓觉青肃做出了那般苟且之事,让她几乎无法在朝中立足。
皇后心中想着,便听见珠帘被掀了起来,华镜的脸出现在了皇后眼前。华镜似乎清瘦了几分,眼下乌青一片,面上带着焦虑的神色。
皇后心中隐隐一痛,不管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女儿。
“怎么了?在宫中这般大呼小叫?若是被你父皇听见了,又要挨一顿训斥。你最近犯的事还少了?非得要你父皇将你贬为平民?”皇后没好气地道。
华镜委屈的瘪了瘪嘴,凑到皇后身边道,“母后,你帮帮镜儿,云裳那贱人现在嫁给了靖王,靖王也不是好惹的,女儿真的在宁国呆不下去了,你去求了父皇,让裳儿跟着仓觉青肃去夜郎国吧。”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冷冷一哼,“仓觉青肃仓觉青肃!本宫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份心,你绝对嫁不到夜郎国去,你父皇不会同意,你外祖父更不会同意。”
华镜咬了咬唇,眼中噙着泪水,“母后,女儿如今除了仓觉青肃,还有谁愿意娶女儿?母后日日呆在宫中自然不知道,如今在皇城百姓中,女儿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说我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啊,每次女儿一出门便会被人指指点点,我都要疯了。”
听到此处,皇后却忍不住冷冷笑了起来,目光睨着华镜,“如今知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了?之前你做那些事情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好生想想?若不是你捅出了这般大的篓子,本宫如今在宫中会这般难做?你以为只有你在宫外会别人指指点点?本宫虽然是皇后,只是因为你,那些个嫔妃,甚至宫人,表面对本宫恭恭敬敬,转过头却不知怎样取笑本宫。如今你来告诉我,你想去夜郎国,你倒是好,一走了之,你让本宫怎么办?”
华镜自小便十分尊贵,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却是尝尽了各种苦楚,被仓觉青肃逼迫时候的难看,知道自己怀孕后的提心吊胆,后来还被云裳那贱蹄子设计,在牢中呆了两个多月,那两个多月,她日日都在恨,都想着要将那贱蹄子抽筋拔骨,却不想出来之后,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便当着众人的面落了胎,人人都知晓了她水性杨花,驸马不在,却怀了孕。她每日夜里做梦都梦见许多人指着鼻子骂她,她真的快要疯了。
进了宫却被自己母后这般骂,心中更是压抑地快要发狂。目光森冷地望着自己的母后,华镜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不准?你们能不能够尊重一下我的想法?之前我不愿意嫁,你们却逼迫我嫁给赵英杰,我认了,如今你们又不许?凭什么?”
皇后皱了皱眉,被华镜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胸口都有些发闷,“凭什么?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给的,你说凭什么?”
华镜冷冷地看了皇后一眼,转身便冲了出去。
皇后只觉得心中像是装进了一块冰块,冷得她忍不住打颤,好好好,这便是她教出来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来人,让人监视住华镜公主,一刻也不许离开。”她知晓,李丞相最近要做一件大事,如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她定然不能让华镜破坏了,不然,她真的便没有办法保住她了。
靖王与云裳刚回到了靖王府,总管便跑了上来道,“王爷王妃,白夫人求见。”
白夫人?云裳转过头望向靖王。
靖王轻声道,“白夫人是城中奇香阁的掌柜,昨儿个我让人将你用的香料拿去给白夫人瞧了,她来,只怕是来告诉我们结果的,你同我一起去瞧瞧吧。”
云裳点了点头,随着靖王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梳着妇人髻,长得算不上多美,只是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云裳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方才听靖王介绍,她便以为这位白夫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却不想,竟然这般年轻。
见到靖王与云裳进门,原本正在品茶的白夫人将茶杯缓缓放下,站起身来朝着两人做了个揖,淡然道,“王爷,王妃。”
云裳便更是生了几分好奇,即便她不常出门,却也是听过奇香阁的名声的,听说那里面制的胭脂水粉香气独特,经久不散,且店主是个长袖善舞的,将奇香阁经营的有声有色。瞧她方才见到靖王和自己的模样,不带一丝谄媚,也不曾有紧张,动作和声音不疾不徐,十分从容。
白夫人见靖王与云裳在主位之上坐了下来,才拱了拱手道,“王妃昨日那脂粉虽然是出自我奇香阁,只是,昨儿个王爷送来的东西里面,却有一味是原本脂粉中不曾有的东西,叫夷香,这种东西虽然叫夷香,却是一点儿香味也无的。所以单凭闻很难闻出来,只是那东西磨得并不精细,与原本十分顺滑的脂粉相比,便很容易辨识了,因为添了夷香,那盒脂粉略微粗糙了一些,寻常人感觉不太出来,民妇也只是因为长期与脂粉打交道,所以才识别了出来。”
云裳点了点头,“那夷香有何作用?”
白夫人微微蹙了蹙眉,“说来,这夷香其实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几乎算得上是全无什么特别的用处的。”
“哦?”云裳沉默了下来,既然费尽心思的在那脂粉中加了夷香,却又没有任何作用,那又是为了什么?
靖王却突然开了口,“单独使用没有什么用处,那与其他东西一起用,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呢?”
云裳眯了眯眼,这样倒是有些可能的,催产之药虽然不多见,但是却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昨儿个成亲之时,在场的会医术的也不少,若是云裳身上沾染了这样的东西,没有道理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
“此事,民妇便不知晓了,只怕得寻了大夫来瞧。”白夫人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