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经陷入疯狂的谢出水强令下,炮手冒着弹雨点燃了虎蹲炮引线。
然而这没什么卵用:虎蹲炮是用来在接舷战开始那一刻,近距离用散弹扫射敌方水手的。也就是说,射程控制在二十米内,虎蹲炮才能达到有效杀伤。而且这是一锤子买卖,因为放完这一炮,敌人就已经开始跳帮,不会留给炮手二次装填的机会。
现如今在起伏的船头,隔着200多米的距离对着沙船放炮,效果可想而知——碎石天女散花般落在了双方之间的海面上,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谢出水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条该死的沙船为何要在洋面上并排行驶。
然而搞明白这一点的代价是如此惨重,惨重到谢出水本人也没能逃过中弹的命运:弹头随后打到虎蹲炮上,反射进了他的腹腔。
强忍住腹部的剧痛,谢出水一边捂紧伤口,一边靠在舷墙上晃晃脑袋——他在努力克服大量失血后带来的眩晕感。
下一刻,喘着粗气,谢出水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残肢,还有随着甲板摇晃而不停流动的血波,他猛然间拉过来一个水手,艰难地张口说道:“打,打旗,让老十三快走,弃...弃船,各自逃命!”
说完这句话后,谢出水松开手,开始踉踉跄跄地扶着船舷往艉舱走去——那里还有一把手铳,已知今日必无幸理的他,打算用手铳赚一个之后再上路。
......
从第一颗子弹出膛到福船上残余的水手纷纷跳海,整个过程看似热闹,实际上连10分钟都没有。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福船队,已经开启了逃命模式。打头一艘福船,这时已经失去控制,就像醉驾的卡车一样,航向开始渐渐偏斜。
残余的水手正从船尾陆续跳海,纷纷游向身后那艘完好无损的福船。而后船的船主谢十三,这时正在下令转舵,命令福船往大陆方向逃命。
然而这注定是无用功:只有100名水手和一些补给的德邦号,现在实际上就是一艘空船,就像在戈壁上奔跑的SUV一样。而福船就像装满砂石的两辆重卡,无论怎么机动,都会轻易被SUV追上,并且保持住200米距离的平行站位。
第二场战斗也很快结束了。
这次德邦号上的水手们英勇地展开了跳帮战术......人都死差不多了,跳帮过去30人收拾残局。
......
谢出水正在努力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此刻斜靠在艉舱墙下,面色苍白,浑身鲜血,双眼紧盯着门口。
舱门外嘈杂的喊叫声已经传来,他知道海盗们就在门口,很快就会有人冲进艉舱。然而他现在已经无力还击:身下大片的鲜血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没过多久,果真有个提着短刀的海盗冲了进来。俯身看了看还在喘气的谢出水,海盗嘿嘿一笑,然后扭头冲着门外大吼一声:“二爷,还有个喘气的!”
......门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滴滴”声。一个满脸胡须的矮汉子这时走进了艉舱,此人手中拿着一块怪模怪样的黑砖,诡异的“滴滴”声就是从黑砖中传出。
矮汉子进门后,并没有搭理谢出水,而是低头紧盯着手中物事,像个风水堪舆一般在船舱里寻来寻去。没用多久,矮汉子来到壁柜前,只见他一把拉开柜门,在谢出水鄙视的眼神中,抓出了柜中的银锭......不是,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一个黑匣子。
下一刻,谢出水无神的眼睛猛然大睁:只见黑矮子把黑匣子放在桌面上,然后从后腰取下一串铜钥匙,挑了其中一枚出来,“吧嗒”一声后,那块精巧的小铜锁就被打开了。
陈火丁打开木匣后,顺手把两双缎面布鞋扔给了舱门口的伙计们,然后又顺手把那几封家信扔出窗户,任由海风吹走。接下来二爷抱起木匣,一边乱摸,一边嘴里“啧啧”有声:“好宝贝,须得速速送回塘庄,福佬出海还要用!”
......
谢出水听到这句后,濒死的他这一刻福至心灵,眼前闪过了一幕幕连续的画面:
族叔谢福清一脸无奈地说道:“红毛人尸横遍野,城墙炸裂,这怎生能是偷袭?”
族叔谢福清恼怒地说道:“那塘庄二掌柜是杭州丐帮大龙头的结义兄弟......你现在就走......后日双船同回漳州!”
圆脸的家丁旺财笑眯眯地说道:“等纲首到了地头,便能见到拿钥匙开箱的。”
谢出水恍然大悟,谢出水紧盯着黑木匣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