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像谷老爷这种庸庸碌碌,举人为官的,在官场上的路子基本就到头了。上面有天花板,不可能再允许他去更大的行政单位做一把手。想做官的话,会一直在边荒下县中来回迁转。
好在谷老爷虽说庸碌,但是为人宽厚,薄有家产,也不大在乎什么上进不上进。所以他在广州官场虽说是个小透明,但是关起门来在增城县,那就是百里侯,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然后事情就来了。
话说这天午后,谷老爷正在后衙和妻妾品茶闲谈,不想老远看到自家马师爷站在后花园门口,拿着一份公文,背着手貌似在来回散步。
按照谷老爷和师爷之间的默契,这就是有事要禀告了。
谷老爷这个平庸人儿,一直以来之所以能把官儿做得四平八稳,这其中至少有一半功劳,是要落在他高薪聘请的绍兴马师爷身上的。
所以见到暗号后,谷老爷便及时抽身,和马师爷进了小书房,然后他就见到了被马师爷专门拿在手中的公文。
这份公文的内容很简单,是对谷大县太爷上半年一份剿匪报告的回执。
明末社会动荡加剧,各地府县日常给上级的报告中,有关于饥民,赈灾和剿匪的内容比例是连年增加。
然而这种报告就像后世的爱国卫生运动一样,属于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那么一下,从上到下都不会有什么重视。
谷老爷的上级部门,无论是府衙还是抚衙还是远在肇庆的总督衙门,都不会对各地多如牛毛的乱情做出什么有效指示——解决任何问题都是要花钱的,没有钱......所以这种文书现在已经大多沦为了官样文章。
由于之前王老制军病重不能理事,再加上后续熊制军上任等一系列事件拖延了时间,讲真,谷老爷早已把这份上半年的汇报总结忘到了脑后。
所以当他仔细看了一遍公文内容后,谷老爷是有点不理解的,他眨巴着眼睛扭头看向了一旁花白胡子的马师爷:这不就是府衙最平常的一份回执吗,有何需要老爷郑重的地方?
马师爷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位东家又马虎了。于是他伸出一根留着长指甲的手,在公文上一处地方点了点。
这一下,谷老爷看出点眉目了。和平时其他那些公文不同的是,这处地方有模棱两可的一句言语:“可就近求告水陆军兵,借调“健勇”维持地方,不可疏兀。”
眨巴着眼睛又想了想后,谷老爷大概猜了出来,这份充斥着浓浓的官场卸责语言的公文,大约是不着痕迹地点出了文章三大要素:时间,地点,人物。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这句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在马师爷功力精深......不精深,也看不出这份公文的猫腻,于是他轻轻说道:“东翁,你可知那黄埔鱼滩上,日前泊了大舰?”
谷老爷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了:“大舰?水陆兵丁?”
然后没过两天,增城县县令谷泰便急匆匆赶到黄埔军港,求见了驻军司令王博。